第222章 功过不相抵
他的父亲从不肯让他参与那些事,即便他通过周围人的举动和言语早已猜到了大半。
“为什么不让我们知晓你的计划?”
“因为你们太蠢。”
“你一个人操控全局就没想过要是你死了大家都得陷入被动,届时他们发现不对一路顺藤摸瓜大家就全完了。”
“行啊,大家一起死吧。”
他听见一声分外清晰的动静,厌恶与愉悦交织像是自毁前敞开心扉的笑。
“既然我都死了他们又凭什么获得解脱,这些恶心的东西早该在几十年前就被烧成一把灰。”
他是认真的。
张浊从来没这样清晰地看见自己的父亲。
他就是个疯子,和他娘一脉相承的疯子。
张浊想起村民们无数次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
那也是个极其聪明的疯子。
他在后面默默补充。
或许是人骨子里都向往智慧强大,张浊也是。
他希望自己的名字是承载着深刻含义的,是心怀万民的民生,是除风湿安五脏的草药鹿竹,而不是单单一个浊字。
对于这个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的父亲张浊是气愤的,他凭什么觉得旁人不如他,凭什么用那种被恶心到的眼神瞧着所有人。
张民生,你以为自己有多干净吗,整个玉面村里最令人作呕的就是你自己。
你就是再聪明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栽在张鹿竹身上。
连他这样的蠢人都知道情爱是世间最靠不住的存在,偏偏张民生这个自诩聪明的信了。
张浊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母亲,容貌、才情、智慧都是下乘,唯一拿得出手的还是那股子力气。
真好笑,每每见到父亲和母亲在一起的画面他都想笑。
他当着云绾的面费力地挤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容来,狰狞扭曲,算计和恨意浮现得太过明显。
纪绍钦看着他这副神智不清的样子心下不安,伸手去捞站得太近的云绾。
偏生这丫头一点都不带怕的,甚至上前两步直直怼到张浊面前。
“想杀我?”
他的目光暗含挑衅。
“用不着激我,我知道你和那些村民不一样,你未曾娶妻也就没有参与到和邪修勾结这件事里来。”
张浊面上的神情忽地垮下来,骨骼还维持着上扬的姿态皮肉却不受控制地垂落。
“有你父亲三分狡猾,就是演技差了点。”
云绾点评道。
张浊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继续沉着脸,或许父亲说得对,他确实不太聪明。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知道不能对我动手还不离远点。”
纠结半晌最后冒出这样一句不伦不类的话。
云绾看着这个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失去双亲的人,正值壮年身上却没有成年人的稳重和理智。
张民生从小生活在亲父杀子如杀鸡宰羊的环境下,别说待自己儿子上心,不因为童年阴影明着暗着弄死他就算不错了。
张鹿竹倒是上心,只是这人明显对这位平平无奇的母亲感到抗拒。
偏偏在面对即将起杀心的父亲时只能低头向自己瞧不起的母亲寻求庇护,这种情况下他几乎不可能从张鹿竹那里学到东西。
而他的母亲已存死志,古槐吟劝不住的。
云绾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今后要一个人了。
“你叫什么?”
“我叫张浊,问这个干嘛,你要同我相看?”
云绾微微一笑,一拳打在他眼眶上。
“我云绾不打无名之人。”
纪绍钦:!
他想上去将人拎回来却被池青吹拦住。
“打都打了,反正都要挨罚不如多打几下。”
纪绍钦:?
你们聆风宗的人是不学宗规吗?
“池师兄,您不拦着?”
“拦什么?”
池青吹眼里是明晃晃的疑问,
“师妹又不是不知道宗规,既然选择这样做了必然是决定好要用三十打魂鞭来交换。”
纪绍钦想起入门时大师姐特意叮嘱的话
“宗规的存在是用了警告震慑不安分的想法,而不是和市场上的以物易物的规则一般任人使用,你们几个细皮嫩肉的小弟子可不要妄图挑衅宗门律法。”
原来真的有人会将其视作以物易物啊。
纪绍钦深感师姐的英明。
但念叨的对象错了吧,他们问月宗弟子可都安分得紧。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机,眼瞅着云绾是真的下了狠手他赶紧冲过去将人拎走。
“我的姑奶奶啊,当着你大师兄的面都敢这样胡来。”
云绾目的已达成现在也累得慌,索性任由他提着,凶巴巴瞪着张浊的同时还不忘顺手捞过纪绍钦的袖子擦手。
“泼妇,我要告到你宗门去。”
张浊捂着眼睛。
这个人发什么神经。
“你告去,你不就想挨打吗?我成全你。”
云绾理不直气也壮,
“张浊,你纵有他三分狡猾又如何,你连你娘的一分血气都没有。她一介妇人还敢提刀砍我,你这么大个人就只会抱头······”
云绾话还没说完就被纪绍钦捂住了嘴。
“快别火上浇油了。”
他将手里的人翻了个面。
“张浊,你母亲唤你。”
古槐吟的声音忽地传来。
“叫我干什么,没看见我在骂人吗?”
张浊头也懒得转一下。
“最后一面也不见?”
古槐吟语调未变,静得像一汪水。
张浊身形一僵,虚张声势地冷哼一声撞着古槐吟的肩膀往院中走去。
被撞的人轻飘飘扫了一眼肩头,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朝池青吹拱了拱手。
池青吹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点点头默默在心里给玄枝增加一项开导师弟的任务。
视线一转,落到被捂嘴的师妹身上。
这个怎么办,感觉自己说不过她。
纪绍钦悄悄观察池青吹的脸色,然后悲催地发现这位好像也是个面瘫。
师姐,这稀泥还是你来和吧。
这个时候让一位师姐从天而降摆明不可能,纪绍钦只好微笑面对现实。
“池师兄啊,云师妹年轻气盛,为村长夫人抱不平,一时忍不住出手也是情有可原。”
他暗戳戳晃晃手里的人,将捂嘴的手松开示意她说两句软话。
云绾本来就头晕犯恶心,被他这么一晃更想吐了。
“停停停,把我放下。”
纪绍钦依言停下动作却没让这人的脚挨着地。
别问,问就是怕她和师兄打起来。
池青吹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暗暗感慨这么多年来还是问月宗的人最自来熟啊,这才见了几次就敢上手拎人,真是得了林意执的亲传。
“为什么打人?”
碍于职责他还是问了一句。
“他眼睛滴溜溜转的时候太恶心了。”
云绾低头欣赏自己的鞋尖。
池青吹点点头,不打算追究她话里的真假。
“回去要挨打哦。”
“嗯。”
师兄妹两人都不意外,一旁看着的纪绍钦却蹙起了眉。
她到底知不知道打魂鞭是什么。
“池师兄。”
他念着木清辞的嘱托思索再三还是开口,
“绾绾之前和小雀儿去山上捣毁邪修老巢带回来关键物证,功过相抵,这惩罚能减一些吗?”
云绾听此有些意外地看向纪绍钦,她记得他们好像不熟吧。
“功过不相抵。”
面对师弟的提议池青吹仍旧维持着冷淡的表情,
“有功该赏,有过就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