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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

玩砸了。

这是张四维的第一个念头。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猛地抬头,正对上朱翊钧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已无半分笑意、只剩下刺骨寒意的眼睛……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沉浸于举荐思路,竟完全忽略了天子语气中那越来越明显的不满。

朱翊钧摩挲镇纸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张爱卿是觉得,朕的朝堂之上,朕的文武百官,除了你张四维举荐之人,就再无可用之才了吗?!”

最后一句,已是厉声质问。

“陛下息怒!臣万死!”

张四维魂飞魄散,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

额头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伏下身去,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臣…臣愚钝!臣该死!臣绝非此意!臣只是…只是忧心国事,恐浙江开海大业因无人主持而废弛,才…才斗胆进言…”

“臣…臣绝无结党营私、垄断举荐之心!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他语无伦次,反复叩头。

实际上,张四维这个位置举荐人呢,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他还是忍不住浙江巡抚是自己人的诱惑。

他太急了。

朱翊钧冷冷地看着脚下抖如筛糠的张四维,他缓缓将手中那方温润的玉镇纸放回御案,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压……

“管好你礼部这摊子事。浙江巡抚的人选,朕自有思量。何时召阁臣来议,议谁,不劳你操心了……跪安吧……”

“是…是…陛下…”

张四维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上挣扎爬起,踉跄着倒退,直到后背撞上厚重的殿门,才惊惶地转身,几乎是逃离出了乾清宫。

涂泽民尸骨未寒,谥号刚定,就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人塞到浙江那聚宝盆里去?

这个试探,多少是过了些。

所以朱翊钧的言语,也显得直白了。

在张四维离开不久后,陈矩举着一份奏疏来到了乾清宫中。

“陛下,”陈矩的声音压得极低:“浙江左布政使张佳胤,八百里加急奏报。”

“呈上来。”朱翊钧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张力。

陈矩立刻趋步上前,将奏疏高举过顶。

朱翊钧伸手接过,拆开封口的火漆,动作不疾不徐,取出里面的奏疏,借着明亮的烛光,看了起来。

奏疏开篇,是沉痛哀悼巡抚涂泽民的病故,言辞恳切,追忆其开海之功,痛陈其贪渎之失。

紧接着,笔锋一转,直指当下危局:

“……臣张佳胤,顿首泣血以闻:抚台遽薨,浙省震动。开海事繁,千钧系于一发……”

“宁波一港,岁输国帑数百万,实东南命脉所系,万民仰食之源……”

“今主心既失,内外惶惶,商旅疑惧,胥吏观望。海疆万里,波涛未靖,西夷诸舶,眈眈虎视。若中枢之命迟一日不至,则地方之危增十分……”

“若继任之选非其人其才,则涂公呕心沥血所创之基业,恐有倾覆之虞,朝廷岁入之巨源,恐有枯竭之患!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臣,承乏浙藩,忝居左政,于开海事体,浸淫数载,虽才疏学浅,然于钱粮度支、海防关隘、商贾往来、夷情动态,不敢言洞悉,亦略知脉络……”

“当此危局,岂敢惜身自保,坐视国器崩摧?臣虽驽钝,愿效犬马,暂摄巡抚事,以安地方,以待圣裁……”

“臣非敢觊觎高位,实不忍见涂公遗业毁于一旦,朝廷心血付之东流!伏惟陛下圣断,拯浙省于危悬,挽狂澜于既倒!臣不胜惶恐待命之至!”

字字句句,力透纸背!

没有虚言推诿,没有故作谦逊,只有对局势清醒到近乎冷酷的剖析,对危机迫在眉睫的急切,以及最后那破釜沉舟、舍我其谁的担当……

朱翊钧看着的时候,脸色有了些许的动容。

实际上他认定的人选就是张佳胤。

而涂泽民生前的时候,也早就猜透了圣心,对其十分倚重,诸多海事的事务也交由布政使司协办。

“好!好一个张佳胤,自谏的奏疏来的如此之快。”

字字句句,都说到了朱翊钧心坎里!

“陈矩!”

“奴婢在!”

“召内阁首辅申时行,火速入宫觐见!不得延误!”

“遵旨!”

当申时行匆匆赶到乾清宫时,朱翊钧已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但眉宇间那份轻松与决断却显而易见。

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让申时行看了张佳胤奏疏。

申时行脸上也露出凝重与思索之色。

实际上,他也是今日早些才得知浙江之事的

“陛下,张布政使所言,句句切中要害。浙江巡抚一职,关系开海大局,刻不容缓……”

“张佳胤在浙江两年了,是受海都御史举荐,熟悉开海事体及地方情弊,由他暂代,确是目前最稳妥之法,可保宁波港运转无虞,海司诸事不至生乱……”

“待局势稍稳,朝堂在议浙江巡抚人选,再行正式简派,亦不为迟。”

首辅这话说的并不坚定。

但朱翊钧态度却很是坚决。

“朕意已决。就依张佳胤所请!擢浙江左布政使张佳胤,暂署浙江巡抚事!即刻拟旨,连同涂泽民‘襄惠’谥号及按制抚恤、荫封其子的旨意,以八百里加急,一并发往浙江!着张佳胤务必稳定大局,不得有失!”

申时行闻言,只能低头领旨,自己到乾清宫来,不是议事的,是过来接通知的。

到了晚间,在北京城门关闭之前,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携带着圣意,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张府内宅。

烛火摇曳,张四维躺在床上,盖着层锦被。

他紧闭着眼,眉头深锁,冷汗不断从额角鬓边渗出,浸湿了枕巾。

天子那冰冷的眼神,那毫不留情的斥责,那句“朕的朝堂之上,除了你张四维举荐之人,就再无可用之才了吗?!”

如同惊雷,一遍遍在他耳边炸响!

天子是真的生气了。

“爹?爹您怎么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房外传来,这是张丁征的声音……

听到儿子的声音后,张四维赶忙闭上了眼睛,装睡。

等到张丁征到了床前,张四维哎呀哎呀的声音起来了,头上那是忽忽的冒汗啊……

看着老爹,张丁征心里面猛地一惊,随后,便摆了摆手,让一直守在床边的两个貌美如花的侍女退下。

随后,他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爹,你这从宫里面出来,怎么就这样了。”

“莫不是跟之前一样,出门在外给家里面惹了祸,躲不过……”

“用起了老招数,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