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着地吸了一口气,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双腿发力,脚下轻轻一跳,身体在空中拉出一道干净的曲线,右手在最高点甩腕出手。那一瞬间,整个球场都陷入短暂的寂静。
球划过空中,那弧线完美得几乎像是画在天空的一道笔迹。苏盘的眼睛没有眨,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脑海里飞快地闪现出无数画面——汗水、冲撞、喘息,还有那一个个在他成长道路上击打他的背影和眼神。
他的呼吸在空中凝结。
球穿网而过。
“唰”的一声,如雪落池塘。
没有碰到一丝篮筐边缘,没有任何偏移,精准地击中核心。
场边传来了一声低低的惊叹,不大,但真切。队友们从长椅上站起,有人握拳,有人鼓掌,但苏盘没有做出回应。他只是站在原地,眼神穿过球框,看向那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没有动,面色仍旧平静,但那双眼眸之中,却再也掩饰不住那一瞬的震颤。
那不是普通的三分球,不只是得分,而是一种宣告。
苏盘明白,他刚才那个出手,不只是赌技巧,不是炫耀投篮手感,而是一次心理上的压迫,一次从容不迫的挑衅。
“他敢在我面前直接拔三分?”
对方的眼中浮现一丝困惑。那一球没有任何掩护,也没有任何假动作,就是最直白、最坦然的投篮,却在他面前完成。
那是一种信心的碾压——不是技巧层面的,而是整个人精神状态上的压制。
苏盘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他的心跳不再是慌乱,而是一种规律的、坚定的重击,就像战鼓在身后敲响。他走回防守位,每一步都沉稳而充满力量。他知道,那一球会改变场上的一切节奏。
对方也开始意识到这一点。
他不再从容。他第一次带球推进时,手指出现了细微的迟疑。苏盘没有扑上去,只是保持距离,用眼神和呼吸去干扰他的节奏。
“你不投?”
他声音不大,却在这个缄默的气氛中显得分外刺耳。像是在撕开一个伤口,往里撒了一把盐。
对方嘴角抽动一下,没有回应,突然一个变速切入。但苏盘早已准备好,脚步一沉,重心随之调整,双手张开,以一种极具压迫性的站位强硬顶上去。
撞击发生的瞬间,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从肩膀传来,那是他一次次防守中积累出来的直觉。他没有被震退半步,反而更牢牢地封住对方的前进路线。
对方终于出手——一个仓促的抛投,带着几分赌运气的意味。球磕到篮筐边缘,弹了出去。
苏盘飞身而起,双手牢牢抢下篮板,像猎豹扑向猎物。他没有立刻传球,而是自己转身推进,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
他不是那种天生能一骑绝尘的人。他的速度并不惊人,弹跳也不算变态,但他靠着一股子韧性和预判力,死死守住自己每一个节奏。
快攻中他没有强起,而是突然收步,在对方回防重心尚未完全站稳的刹那,再一次急停后仰出手。
又是三分。
这一次球飞得稍高,带着一点点旋转不均的晃动。但在空中飘过的一瞬,苏盘的心跳却前所未有的安定。
“进了。”他在心中默念。
球空心入网,连续第二个三分。
现场一片哗然,连队友都开始大声呼喊他的名字。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鼓励,而是某种真正的信赖——一种对于战术核心、精神中轴的认可。
苏盘低头看着地面,那上面映着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像是要延伸到整个球场之外。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两次投篮的问题,而是他让自己重新定义了存在的方式。
从那一刻起,他不再是追赶者。
他是引路人,是压迫者,是节奏的塑造者。
“你太着急了。”他站在对方面前,淡淡开口,声音低而不带感情,“你想控制比赛,但你现在开始慌了。”
对方的手指握紧,指节泛白。他的确慌了,不只是因为比分,而是因为苏盘不断变化、永远难以预测的打法带来的压迫。
“他不是以前那个苏盘。”他心里默念,眉头深锁,“他在变,而且每一回合都在进化。”
他在迟疑,苏盘却在进攻。
这一节还没结束,苏盘已经成了场上真正的风暴核心。他的跑位如幽灵穿梭,他的投篮如雷霆贯空,他的防守如网密布。
一次次切入,一次次后撤步,一次次挡拆后的急停投篮。
他仿佛打开了某种限制自己的枷锁,不再墨守成规,不再沉浸在既定的节奏中。他用自己创造的混乱逼迫对方作出选择,而每一次选择,都落入他的节拍中。
不是因为脆弱,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那种骨骼间错位的麻木,那种肌腱拉伤的酸痛,以及那种伴随着急促呼吸带来的意识混乱。他咬着牙,没有吭声,只是坐在地上,手轻轻扶住自己的脚踝,指尖下传来轻微的鼓胀和温度升高。
“靠——盘子!”最近的队友立刻冲过来,声音里满是惊慌和不安。
“我没事。”苏盘低声说,声音沙哑。
他不是在安慰谁,也不是在强撑。他真的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事。他试着动了一下脚踝,立刻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骨头里埋了一根钢针,一动便扎穿神经。
“疼吗?”队友蹲下看着他,额头沁出冷汗。
苏盘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要不要叫暂停?”
“不能叫。”他低声说。
“你疯了吗?你那脚现在——”
“不能叫。”他又重复了一次,声音更坚定了些。
因为他知道,对方也在看着。那个站在三分线外的对手,那个从开场就和他僵持到现在的强敌,此刻也停住了脚步,皱着眉望向他。眼神不再是挑衅,而是审视。
他不能露出退缩的迹象。
不能让对方知道他疼得要死。
苏盘撑着地缓缓站起来,动作极其缓慢,像一个老兵在战壕里扶起自己残破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刺痛,每一次移动都需要他咬紧牙关,强忍着让自己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