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锦德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
他驾驶着一辆亮银色的跑车,引擎发出低沉而富有力量的轰鸣,
一路风驰电掣,稳稳停在金匠湾别墅门口。
“吱——”跑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出一声轻响,他拉紧手刹,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抬手摘下墨镜,随手挂在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一双锐利而有神的眼睛。
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朝院子里走去,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门口的保安老刘见了他,连忙笑着打招呼:“哟,窦律师来啦?”
“老刘好。”窦锦德颔首回应,语气轻松,“小少爷在吗?”
“在呢,晨曦少爷也在楼上歇着。”老刘笑呵呵地回道。
“谢了,回见。”窦锦德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直奔客厅而去,
步伐轻快,带着一股常年处理事务的干练劲儿。
刚踏进客厅,就听见老太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念叨:“大孙子这是刚回来就走了?
昨晚犯困我睡得早,没见着他;今早我这还没起呢,人就没影了?”
她一边说,一边对身边正给她梳头的沈柔抱怨。
沈柔手里拿着桃木梳子,轻轻梳理着老太太花白的头发,柔声嗔怪道:
“妈,他没走呢。这孩子也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估计是累坏了,在楼上卧室补觉呢,睡得特别的沉。”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您是没瞧见,晨曦酣睡的样子,就跟臭宝那小时候的样子,一个样。”
“那是,要不然是父子俩呢!唉?那臭宝呢?还有小雪那丫头,怎么两个小家伙也没影儿了?”
老太太显然是觉得寂寞了,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把家里人问了个遍。
沈柔拿起小镜子,让老太太看看梳好的发型,一边解释:
“臭宝和小雪在自己房里看书呢。知道您一早没起,
怕吵着您,就没过来。等会儿我叫他们下来给您请安。”
“夫人,老太太上午好。”
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沈柔抬眼望去,见是窦锦德站在客厅门口,
便放下梳子,微笑着问道:“窦律师,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哦,夫人不必紧张。”窦锦德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脸上挂着职业性的从容笑容,语气直接,“小少爷在吗?
听说他回来了,律师事务所这些天闲来无事,我就想过来带他出去玩玩。”
沈柔之前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不确定地说道:
“应该在楼上晨曦的卧室吧,刚才好像还听见里面有动静呢。”
“好的夫人,我自己上去找找看,不打扰二位啦!”话音刚落,
就见窦锦德点了点头,迈开修长的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老太太刚才迷迷糊糊的,没看清来人,这会儿听见脚步声走远了,
才又开口询问:“刚才是……程煜那孩子回来了吗?”
沈柔连忙解释:“妈,不是程煜,是咱们公司律师事务所的窦锦德窦律师,您忘啦?上次他跟着阿杰还回来过呢。”
“哦……”老太太拉长了声音,眉头微蹙,“那他来做什么?家里又出什么事啦?”
“没事,妈,您别一有风吹草动的,就吓自己。”
沈柔拿起披肩给老太太披上,柔声哄道,“他是来找臭宝的,听说臭宝回来了,想带他出去玩儿的。”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可没过几秒,又忍不住絮叨起来:
“说起来,程煜这孩子,今晚该回来了吧?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忙什么呢?唉!办公室有在装修吗?”
“没有,好端端的干嘛装修办公室啊?”沈柔不解道。
“那程煜这孩子上次回来,灰头土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民工呢!”老太太嗔怪道。
沈柔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心里也泛起一阵唏嘘,却还是笑着安慰道:
“妈,我也不太清楚,今晚程煜回来了,您亲自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窗外的鸟鸣声和沈柔偶尔安抚老太太的轻声细语,交织成一片平和贤孝的场景。
窦锦德神清气爽地踩着节点走到穆小吉卧室门口,
指节在实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三下,力道均匀,透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进。”屋里传来穆小吉的声音,平和里带着点沉浸很久的微哑。
窦锦德应声推门,一道强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在门口,晃的窦锦徳不禁侧目。
就见穆小吉半靠在堆叠的软垫里,额角缠着白色的纱布,
边缘隐约透着点淡红,左脸颊还有些微肿,却丝毫没影响他手里翻书的动作,书页翻动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看到窦锦德进来,穆小吉抬眸合上书,视线撞上他骤然睁大的眼睛,
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语气淡然得像在说天气:“监狱那边的事办妥了?”
窦锦德这才回过神来,几步跨到床边,眉头拧成个疙瘩:
“穆总,您这是什么情况?头部怎么伤成这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语气里的惊诧藏不住,“昨天听江朔说办理周雪的事,他也没提你受伤啊!”
“没事,一个小意外。”穆小吉回答的轻描淡写。
窦锦德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圈,见他确实不像逞强的样子,才稍稍放下心,
环顾了一圈安静的卧室,不禁询问:“江朔那小子呢?没在这儿守着你?”
穆小吉摇摇头,视线飘向窗外:“应该……在楼下陪周雪玩吧!”
“监狱那边我都安排妥了,就等人过去呢!我特地过来,就是来接周雪的。”
窦锦德说明来意,又看了眼穆小吉的伤处,“你也要探监吗?看你这个样子,怕是不方便出门吧?”
“我就不去了。”穆小吉合上手里的书放在膝头,语气笃定,
“你带江朔和周雪去吧,到了那儿,多关照着点小雪。
孩子小,里面情况复杂,别吓着孩子。”他顿了顿,补充道,
“告诉周雪,别太紧张,就是跟爸爸随便说说话,跟家里一样。”
窦锦德点头应下,再次确定问:“你的伤不要紧吧?就是脸颊还有些微肿。”
“一点皮外伤,我有吃消炎药,过两天就好了。”
确定穆小吉的情况后,最终没再多问,只道:“那我下去找他们,您好好歇着,等我消息。”
穆小吉笑着点点头:“给你添麻烦了。”目送他转身出门,
房门轻轻合上的瞬间,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额角的纱布,
那里还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滞涩来得绵长。
窦锦德刚带上门,转身就见江朔牵着周雪从走廊那头走来。
灯光在走廊里居高临下,撒在两个孩子身上镀了层柔光,江朔的脊背挺得笔直,小大人似的模样透着沉稳。
“窦叔叔。”江朔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刚才奶奶说您来了,我猜您一定是兵贵神速,把探监的事办妥了。”
窦锦德被他这副小模样逗笑了,上前一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指腹蹭过孩子柔软的发顶,眼底的狡黠里满是真切的喜爱:
“你个小鬼头,说你聪明吧,还掩饰不住那股古灵精怪的精。
哼哼!我正是来接你们过去的,都准备好了吗?”
江朔转头看向身边的周雪,小姑娘攥着裙摆,眼里藏着期待又紧张的光。
江朔稚嫩的神情语气温和,不乏少年老成,贴心的提醒道:
“小雪,去把昨天你画的全家福带上吧,等会儿拿给爸爸,当作精神寄托。”
周雪眼睛亮了亮,用力点头:“嗯!谢谢江朔,也谢谢窦叔叔。”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懂事得让人心头发软。
窦锦德看着她清瘦的小身板,想起她的身世,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疼惜。
江朔牵着周雪的手转身往楼下走,周雪的脚步轻快了些,小辫子随着动作有节奏的晃动。
窦锦德跟在后面,听着两个孩子小声说着话,江朔时不时低声安慰两句,像个靠谱的小家长。
走到楼梯口时,周雪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穆小吉的卧室门,小声问:“穆叔叔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江朔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爸爸那个样子,怕是不方便出门。
让他好好休息吧,有我和窦叔叔全程陪着你,不用怕。我们回来后,再跟爸爸分享,好不好?”
周雪心有灵犀的点点头,跟着江朔继续往下走。
窦锦德望着他们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穆小吉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
穆小吉额头那圈纱布,职业性的敏锐让他浑身不自在。
在他眼里,这伤就像份没结案的卷宗,表面写着“意外”,字缝里却全是没填的疑点。
他干这行最容不得“模糊”二字——明明是眼皮子底下的事,
起因经过听着简单,可越咂摸越觉得不对劲,像有根细刺扎在喉头,不挑明了就痒得挠心。
他经手的案子多了,最懂平静底下藏着多少弯弯绕绕。
这纱布底下的事,在他看来就像份漏了页的证词,越是说“没事”,越显得猫腻。
这种悬而未决的滞涩感,比碰上死案还熬人,胸口像压着团浸了水的棉絮,闷得他喘不上气。
在他这儿,只有把那点含糊劲儿捋顺了,让来龙去脉明明白白摊在日光底下,心里那股抓挠着的焦躁才能散。
不然,就像揣着份没拆的传票,时时刻刻悬着心,连眼前的光都透着层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