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轻手轻脚推开市长办公室门时，林骁霖正对着窗外的飘雪出神，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老板，应急办的李霖主任，刚从周书记办公室出来。”他站在离办公桌三步远的地方，声音压得很低，眼角的余光悄悄瞟着林骁霖的侧脸。
林骁霖缓缓转过椅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手指在桌面上转着一支钢笔：“去了又能怎样？”他嗤笑一声，钢笔“啪”地拍在桌上，“每年冬天哪年不下雪？就这点雪情就要闹着救灾，他李霖怕不是想借着雪灾捞点政绩？”
杨成喉结动了动，往前挪了半步：“可……李主任从书记办公室出来没十分钟，财政局就给应急办拨了三百万救灾款，说是专款专用，特事特办。”
“呵。”林骁霖猛地攥紧拳头，指骨泛白，猛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桌上的文件震得滑落到地上。“这群墙头草！”他眼底翻涌着怒意，又夹杂着几分不甘，“昨天跟我汇报时还说财政紧张，周永安一句话，他们就像狗似的颠过去摇尾巴！”
杨成垂着眼，不敢接话。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雪花落地的声音，林骁霖的呼吸粗重，胸口剧烈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下火气，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指尖在“应急物资储备清单”几个字上用力划着，纸页被戳出了几个小洞。
“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杨成抬头时，眼里闪过一丝狠劲，“老板，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让他们知道谁才是齐市的主心骨？”
林骁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你说得对。”他把文件扔回桌上，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雪花覆盖下的市委大楼，语气冰冷，“既然他们这么给周永安面子，那我们就‘成全’他们。”
他转身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的算计更深了：“让市粮食和物资局连夜盘点仓库，把能调动的棉被、米面、饮用水、发电机都调出来，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送过去——记住，要让媒体跟着，标题就写‘市长亲自部署，齐市全力应对暴雪灾害’。”
杨成立刻会意，脸上露出笑容：“明白！我这就去安排，保证让全市都知道，是老板您在牵头救灾！”
“等等。”林骁霖叫住他，指尖敲击着窗沿，“告诉粮食局的人，清单上要把周书记批示的那批物资也加进去，备注‘市委市政府联合调配’。”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既然他想做顺水人情，那我就给他搭个台，看他接不接得住。”
杨成心领神会，快步退了出去。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林骁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拿起手机，翻到周永安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最终还是放下了。“周永安啊周永安，”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这齐市的水，到底有多深，咱们慢慢试。”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城市都埋进一片纯白里。林骁霖望着窗外，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外壳，目光深邃，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正在盘算着什么，只知道这场雪，或许不仅仅是一场天灾那么简单。
“头，王主任到了。”赖文才轻轻敲了两下门，走进办公室时脚步放得很轻，他站在办公桌旁，目光往沙发方向偏了偏——知道周永安这阵子总在沙发上处理文件。
周永安闻言放下红笔，文件上的批注还冒着新鲜的墨香。他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站起身时腰杆发出轻微的“咔”声，顺势往沙发走，脚步带着点疲惫后的沉缓：“请他进来吧。”
王玉成推门进来时，军绿色的大衣上还沾着点风尘，他抬手规整了一下衣襟，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恳切：“书记，我回来向您报到。”
周永安往沙发里坐了坐，抬手示意他坐下，目光里带着体谅：“这趟跑了不少地方，辛苦你了。”他知道王玉成这半个月跟着中纪委调查组，几乎是连轴转着跑了四五个省市。
王玉成在对面沙发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脸上露出点歉疚的笑：“说起来惭愧，本来说好给您当秘书，结果一上来就被抽调走，是我失职了。”他指尖在裤缝上轻轻蹭了蹭，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
“工作要紧。”周永安摆了摆手，身体微微前倾，“说说吧，这趟出去，有什么情况？”
王玉成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往前凑了凑：“我走访的几个省市，现在都在紧锣密鼓备着抗雪救灾。”他眉头微蹙，目光里带着忧色，“咱们齐市这边，有相应的准备吗？”
“应急办做了三个方案，已经批下去了。”周永安端起桌上的热茶递给他，指尖碰了碰他的杯子，“刚给他们拨了款，物资也在调了。”
王玉成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暖意，眉头松了些：“那就好。”他喝了口茶，语气愈发严肃，“国家气象中心那边有最新分析，今年天气确实反常——南方不少地方已经开始降雪，往年这时候很少见的。”他放下茶杯，拿出随身的笔记本翻开，“1月份北方这波雪会更猛，东北大部、塞北省东部、西北省北部，降雪日数估计得有6到15天，西北省局部可能超过15天。”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塞北、漠北那边已经有局部雪灾了，高速封了不少，交通影响很大。”抬眼时，他的目光锐利起来，“最关键的是，鲁省这次也在强降雪核心区里，预报说可能比东北那几个省还要严重。”
周永安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难怪李霖那天急得满头汗，看来那几份方案确实是用了心的。他点了点头，语气肯定：“这么看，李霖那几份报告，是真下了功夫。”
他看向王玉成，眼神里带着追问：“国家气象局那边，还有其他需要留意的报告吗？比如降雪时段、范围这些细节？”
王玉成立刻点头，翻开笔记本的另一页：“我抄了份详细预报，您看——”他往前递过笔记本，纸上的字迹密密麻麻，边缘都有些磨损，显然是一路被反复翻看的。
办公室里的暖气带着淡淡的茶香，窗外的雪似乎又大了些，两人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一场无声的备战，已在这凝重的氛围里悄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