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睡了一整天,今天又只是在乡公所坪子上走来走去,文贤贵的体力完全恢复了。
晚上吃饭时,他夹着昨晚留出来,未做一顿吃完的豆腐酿,一口就咬去了一半,说道:
“冬生,晚上我们继续去挖淮山,今晚我也挖,争取把剩下的地方都挖了。”
挖淮山就是去挖牛家的宝贝啊,冬生知道文贤贵干不了多久这种力气活,也就讨好的说:
“去呗,我帮挖,你拿手电筒在旁边看就好。”
“我也挖一点,明后天你宽叔就来了,我要挖完再回去。这个宝贝不埋在菜地里,那肯定是埋在他们的坟山上,下一个月我们来,把他们家的祖坟都刨了。”
文贤贵说完,把那剩下的一半豆腐酿也塞进了嘴里。这豆腐酿啊,第一顿吃鲜嫩滑口,第二顿吃,更加增添一些香味。要是冬天放到锅头里炖,炖到里面起蜂窝,那又是另外一种口味。
“那好吧,不知不觉又一个月过去了。”
日子过得真快,二月来到这里,东搞几天,西搞几天,一转眼又到了月末。
吃过了晚饭,等天彻底黑透,两人拿上铲子,端着茶壶,又鬼鬼祟祟的往牛春富加菜地走去。
春天到来,到处虫鸣蛙叫,好不热闹。
到了那里,也不用多说话,各自选了一个地方,借着模糊的夜色,开始干起活来。
铲子一下一下扎进泥土里,发出吱吱的声音。在这热闹的夜晚,就像有人唱歌打了节拍。声音不大不小,惊扰不到附近的村民,也惊扰不了他们自己。
突然,“砰”的一声响,紧接着又是文贤贵“哎哟”的一声。
冬生扭头看去,只见文贤贵已经跌坐在地,双手抱脚,痛苦的哼哼着。
“贵叔,你怎么啦?”
“手电筒,快捡过来看一下,是什么东西咬了我,这么的痛。”
要不是担心说话被远处的村民听到,文贤贵肯定嚎啕大哭的。他感觉脚上的痛比被岑洁挖眼珠还要痛。
冬生连忙拿过放在一旁的手电筒,手遮着光亮照向了文贤贵的脚。不看不要紧,看了凉气都倒吸一口。
文贤贵的右脚,被一个碗口般大的铁夹夹住了。那布鞋的鞋面都皱了起来,估计那铁齿已经穿透鞋面,咬进了肉里。
“别乱动,我给你取下来。”
这铁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没有工具,还真难取下来。幸好有两把铁铲在,冬生取出了一把铲子,深深的插到了地下,另一把穿过去,挪到了文贤贵的脚上。两把铁铲用力一夹,这才把铁夹夹松。
文贤贵自己也帮忙,把两片铁齿掰开,取出了脚,立刻把鞋子脱下来。看到那脚面鲜血直流,他痛得直骂:
“他娘的,谁这么缺德,到这里来装夹子啊。”
冬生扯过自己的衣服下摆,在那铁铲口上磨了一下,撕下一块布来。一边给文贤贵包扎,也一边臭骂:
“肯定是哪个看到这里翻出这么多泥土,以为是獾猪出来拱土找蚯蚓吃,就来下夹子了。”
“下他娘啊,夹到老子了,被我知道是谁下的,我非弄死他不可。”
这痛钻心啊,文贤贵腿都不由自主的抖了。
冬生也不是什么好人啊,他虽然对文贤贵抱有敌意,但在这里,他俩就是一伙的。他一边给文贤贵把那包扎布系紧一边说:
“他夹你,我们也夹他。”
“怎么夹?”
这话让文贤贵都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迫不及待的反问。
“他下夹子的,明天早上肯定来收啊,一会我下到旁边,就不相信他踩不中。”
给文贤贵包扎好了,冬生拿着那个铁夹,压低手电筒的光亮,左看右看。他觉得下夹子的这个人肯定是个新手,把这铁齿磨得这么利,上面也不放一层布。即使是夹到了獾猪,那挣扎一晚上,腿也被夹断,挣脱跑了。
文贤贵把茶壶端过来喝一口,缓解一下疼痛,恶狠狠的说:
“那你马上下,他娘的,敢夹我文贤贵,不要命了。”
冬生在石磨山时,不知道下过多少小夹子,装过多少白肚鼠和黄鼠狼了。这夹子虽然大了一点,但他依然熟悉。摆弄了几下就把铁夹重新装上,眼睛四处瞄,寻找了一个来人必踩的地方,刨了一个小坑,才把铁夹摆上去,又在上面铺了些树叶,撒上碎泥土伪装。
冬生才是下夹子的老手,他把那夹子的机关装得很老,一般二三十斤重的东西踩上去,都难触发,目的就是要夹人的。
而且他在铁夹下面刨的坑也有点深,人只要踩中,铁夹往上一弹,夹的可就不一定是脚面,很有可能夹到脚踝。这地方没有鞋面的保护,被夹住了那才叫痛。
做好了这一切,他问道:
“贵叔,你还能走不?不能走我背你。”
“能,把我扶起来,他娘的。”
文贤贵倒是想要冬生背回去,可现在是二十八九,一点月亮都没有,自己走路都难辨认物体。要是让冬生背,一会磕磕碰碰,碰到那个伤脚,可就得不偿失了。
脚只是伤到一边,拄着铲子,又有冬生扶着,蹦回家去,问题也不大。
“我先把东西捡好。”
冬生把茶壶里的茶倒掉,把茶壶装进了衣兜里,又把铁铲当拐杖,塞到文贤贵的手中,这才把人扶起来。
两人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慢慢的往家走。手里有手电筒,但也不敢照亮,只是打开了装进衣兜,让它隔着衣服,发出一些微弱的光亮,勉强能照见脚下的路。
回到了家里,冬生又去到门外摘了一些冬青叶回来嚼碎了,解开文贤贵脚上的布,把那树叶沫敷上去,重新包扎紧。
也只有在家,不怕被人发现了,在那煤油灯下,这才看清了刚才被夹的伤口有多深,被那铁子咬了多少个口。
这还只是夹獾猪的小夹子,要是那些有海碗一般大,能夹野猪的那一种。文贤贵的这只脚啊,估计骨头都要被夹碎,想想都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