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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逆转因果倒寻因 > 第246章 皆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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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山涛伯伯来衙署找我了……

他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让我有些不自在,直到他看到了我佩戴的白玉。

“昭儿,你想继承你父亲的志向吗?”

“您赐我延祖的字,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他没接话,转换话题道:“昭儿,那天陛下召见你,你为什么要推辞立功的机会呢?”

“我只是如实陈述。”

“你能推举人才值得称赞,但也要想想,陛下就是想提拔你,你也得自己争气,机会很少有第二次。

还有,以后你不能再这么乱说话了,即使你说的是对的,可若被别人抓住漏洞,就非常危险。”

我看着山伯伯答道:“回山伯伯,父亲说真正忠臣烈士的气节是临朝让官、临义让命,立功不立功的我不在乎。

至于危险,我问心无愧,不怕。”

山伯伯听后抿着嘴哭笑不得,“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像你这样做官不怕连累身边的人吗?”

说到身边的人我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昭儿啊,你个性看似稳重,其实还是很急躁的。朝堂不比家中,你要时刻记得,祸从口中出。”

我急了,“可陛下问我,我又如何能说假话呢?”

“你……

昭儿,你不是一个愚笨的人,做事不密说话不严的后果你不是不知道。

我不反对你为了大义刚直不屈,可因小事不密而招惹祸端,被人记恨白白搭上性命也就罢了,连亲人朋友都要受你连累,这真的值吗?”

“我……山伯伯,我知道了,我确实太用力了。”

他放松地喝了口酒,好像很怕我继续犟下去……

可刚喝到一半他就看到我歪着的脑袋,无语地放下了酒杯,“你还有什么想不通?”

“按您所说这些事大家都知道,可陛下为什么不管呢?”

“唉,这朝堂腐败比你想象的要严重的多,要改变谈何容易。”

“这有什么难的?皇帝要做什么不是很简单吗?”

山伯伯呵呵一笑,“你呀,还是这么天真,今天要是说不清楚,只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好整以暇地沉默了一会就开始给我上课了。

“有人觉得能力重要,有人觉得品行重要,可对于朝堂来说,势才最重要,因势利导方可有为。

从光武帝开始地方豪强就已经逐渐不受控制,拥有了很多特权,甚至直接跨入中央把持官爵,成为所谓高门大族。

地方士族并不可怕,让他们做官给他们荣耀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可他们却在皇帝与权贵的斗争中逐渐满攒够了足以自立的条件……

一方面聚敛土地,以官聚财以财养官,形成了恶性循环。继而家世不断扩大,再通过结姻巩固,家族观念深入人心,逐渐使得家族的荣誉大过了国家利益。

另一方面,多年的战乱让各家族拥有了自己的军队,使他们从政治影响直接变为了军事威胁。

曹操难道能力不够吗?他征战半生控制了军权,更是提拔了很多寒门子弟,饶是这样仍旧要看门阀世族的脸色。

刘备难道道德不完善吗?他也只能缓和益州、荆州士族的矛盾,也当然要依靠士族的支持才能创业成功。

你一直觉得士族门阀败坏了国家,假如让你回到过去,你能解决这些事吗?”

我很想说能,可最终只能摇摇头说:“每一个时期都有都有国家最大的问题,要解决这些问题就必然要依靠各地大族,到了现在,没士族的支持无法在任何地方立足,士族门阀终于变成了最大的问题。”

“所以说啊,急是没用的,陛下需要多方面考量。

曹丕想要摆脱士族控制,可他想称帝却又不得不讨好士族,他采纳的九品中正制,既是妥协也是抗争。

用中正品评人才的家世跟德行,一方面让大族可以合理地以权谋私,另一方面他可以用亲自指定的大中正挑选想要的人才。

初期曹丕确实提拔了一些德才兼备的人才,也能依靠大中正的位置来分化打压士族,可谁让他短命呢。

可他死后士族们利用中正大肆安插自己的子弟,最终彻底绝了寒门子弟的路,导致出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现象。

到这时,反倒是有野心的大族更容易招揽人才了。

后来曹爽统领天下兵马,权势集中于他一人,势力不可谓不大吧?可当他想要收束士族时,竟发现偌大朝堂无人可用……

儒生们个个嘴上说的好听,一旦涉及到家就全然不顾国。

反倒是何晏、夏侯玄这些谈玄的人,他们对礼教的批判成为了曹爽的突破口。

曹爽利用谈玄破格提拔自己想要的人才,这些人也愿意为了国家得罪士族,而且谈玄之风也在渐渐松动着固有的家族观念。

他们当时提出了三个举措,一是削弱州中正,把选拔人才的权利收回到中央;二是裁撤郡一级建制,只留州县两级;三是阻止奢靡之风。

收回州中正的权利,就能控制人才,加强管理;士族的根都在各郡,若是裁撤郡一级建制,能精准打击各地士族,打通积弊已久的人才升迁渠道,更能使中央政令畅通无阻。

这些人权势、才华都有了吧?但他们还是身死家灭,甚至株连三族,你觉得是哪里的问题呢?”

“我……”当然是因为司马懿老贼活的太久啊,这话可不敢说出来……

山伯伯似乎知道我怎么想,摇了摇头道:“当时士族基本把持着各地方郡,很多国家政策根本实行不下去,而地方屯田官其实就是割据的军阀,若不派兵强制镇压是绝不会施行下去的,可若是镇压怕是要逼着那些人叛国投敌了。”

“我明白了,这不是跟王莽一样吗……”

“是啊,不管对错,这就是不合时宜。

当时大臣们要么据理力争要么装病潜伏,郭太后更是为了家族利益要求曹爽把权利还给小皇帝。

除了少数几人,各级官员没一个出力的,政策根本施行不下去。

可笑的是,他们明知得罪了天下士族竟然还优柔寡断,要动天下士族的利益,哪有不流血的?

放任各势力蛰伏,又囚禁了郭太后给他们借口,明明祭出了杀人的刀,却因怕天下动乱而不敢砍下去……

昭儿,单纯怀揣理想罔顾人性之恶是很危险的。”

“既不能顺势而为,也没有杀伐果决,纯取祸之道,这就是谈玄之臣的弊病吧。

山伯伯,我会注意的,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高平陵之变啊……

先帝靠门阀支持成势,陛下借世家推举上位,所以晋国的处境并不比曹魏好多少。陛下为了安抚大肆封赏搬出三公旧制,甚至三公不足以封赏直接凑足了八公。

陛下汲取了曹魏孤军奋战的教训,废除屯田官,大肆分封藩王,各地兵权也大都控制在自家叔伯兄弟手中。

这似乎让士族们安分了不少,可藩王必将在未来成为国之大患,想一想,这不又是汉初的藩王割据了吗?

大多数时候不是人想做什么,而是问题推着人在走,这几百年历史任取一环给你,你解的开吗?”

”我……不能。“

山伯伯说完后我很失落,晋朝除了太监,硬是凑齐了汉朝所有的问题,像一锅乱炖,掌勺的人也不知该如何下手了吧。

可我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问山伯伯道:“山伯伯,治国不是得用忠臣吗?陛下为什么要重用贾充那样的小人呢?”

“贾充有才能却无大志,擅权谋而无威望,他也是最怕陛下失势的人,用他不是最安心吗?”

“山伯伯,那陛下为什么要让贾充出镇秦州,后来又听信冯紞他们的收回成命呢?”

“贾充曾把女儿嫁给齐王司马攸,这就让陛下睡不安稳啊,所以当太子娶了贾充另一个女儿后,贾充就能继续被信任了。

昭儿,我知道你不喜欢荀勖,但这个人很会做官,他提出的每一项建议都是陛下心里所想,你最好不要跟他起冲突。”

我叹了口气说:“我大概明白了,可这样的话当官做什么呢……”

“孔子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既然做官,就不要再书生意气了。”

“山伯伯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山伯伯走后我陷入了沉思……

皇帝也不好做啊,身边蛰伏着太多的危险,甚至连兄弟都不能信任,既想做些什么又怕打破平衡。

权贵们因利而聚,为了更好地聚敛结成一个个小团体,用尽一切来维护它的形象,不断地强化自身排挤圈子之外的人。

寒门呢?该在跃跃欲试等着动乱吧。动乱了他们就可以趁势立功,不然就只能慢慢等着变成平民。

平民呢?朝不保夕也延续不了几代,他们倒是没什么大的理想,毕竟除了战时从军外没任何出路。

流民和奴仆呢?他们又该如何?就像路边的落叶,多几片少几片没人在乎吧。

我明白人们追求玄学的原因了,人们个个都在争,个个都活的很累,所以不禁要问,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

我正想地头脑发胀时,回头发现路边一个少年,他正抱着自己死去的老狗嚎啕大哭……

每当我自以为看懂了世故,就会觉得人间很没意思,历史就像是无限的循环,让我怀疑天理到底存不存在。可当我把视线从宽泛空洞的大局转移到个人身上时,却经常会被他们的真情所打动。

或许,这活生生的人本身才是奇迹。

会不会是人们都在挣扎中被迫做着恶心的事,而心底纯真的善意却一直都在,时常于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然后我们就叫它天理了呢?

唉,越来越觉得自己无知了,我突然也有点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