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一早,我起了大早准备一会儿去机场接我老婆。玥玥出差已经一周多的时间了,今天上午落地回家。为了第一时间见到我心心念念的她,我特意打扮了一下,早早就去机场等待了。
孩子们听说妈妈今天就要回来了,也都特别开心,一早上就念叨着等妈妈回来要抱抱她、亲亲她。那份提及妈妈时脸上露出的笑容,让我这个爸爸看得有些小嫉妒。
而当我将视线投向已经三天没去上学的顾言笑小朋友,还有也跟着不去幼儿园的顾乔松小朋友的时候,这两个家伙立马笑不出来了。平常他们俩的学习问题基本上都是孩子妈妈负责,所以对于三天没去上学这件事,他们肯定是要给妈妈一个解释的。
我本以为意识到自己犯错误的两个小家伙会去找老顾,毕竟在他们看来,只要爷爷出面,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可谁想两个孩子的反应让我意外,他们俩吃过早餐之后竟然自己上楼去了,没一会儿两个人穿戴整齐,背着书包,姐弟俩手牵手走了下来。
“你们俩这是?”我故作不解地问道。
“爸爸,你先送弟弟去幼儿园,然后送我去学校。”
女儿的话让我真的惊讶到了,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仔细想想应该是妈妈要回来了缘故,连这朵小霸王花都乖乖听话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让他们终于不在家里玩物丧志了。如果孩子们再不去上学,先发脾气的估计就不止我老婆一个人了,我能从我妈看向我爸的眼神中看到一股杀气,我想家里这座火山也快爆发了。
而显然,我和老顾的战斗力在家里几乎没有,所以当面对危险的时候,只能选择乖乖投降。这在我们看来,才是家庭问题中的最优解。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玄关,笑笑的白色运动鞋在阳光里闪着微光,她伸手替弟弟整理歪掉的领结,动作有模有样,像极了她妈妈平日里照顾他们的样子。
老顾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保温杯,里面是特意熬的梨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路上冷,把围巾戴上。\"他弯腰替松松系围巾的动作,和三天前抱着孙女不肯放时判若两人。
我握着车钥匙正要出门,忽然听见母亲在厨房喊:\"一野,帮我把橱柜顶上的蜂蜜拿下来!\"声音里带着微妙的上扬调。
老顾应声转身时,我瞥见他那几乎还不敢动的左臂,我突然想到了老顾出院时医生的嘱托,‘左臂暂时还不能提重物和过度运动。’
于是我先一步再次进屋,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嘴里面大声喊着,“妈,我来帮你。”
帮我妈拿完东西,我发现老顾在玄关处等我,见我走过来一脸认真地看向我说道,“我觉得我已经没事了。”
“还是小心点儿吧,现在注意点儿小心起搏器的导线移位。”
“我现在有那么脆弱吗?”
我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现在在我心里真的这样脆弱。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待我爸身体的态度变得这样患得患失,生怕他出现一点儿问题。
哪怕他出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每一次去复查的结果都很好。但我悬着的心仍旧踏实不下来,总怕下一秒意外就会发生。
最终我和我爸还有孩子们一起出门,先送我儿子去幼儿园,然后再送我闺女去学校。至于为什么不是一个人送一个,谁叫我爸魅力太大,两个孩子都争着要爷爷送。
车子停在路边,我牵着儿子走到幼儿园门口,他忽然挣脱我的手,蹬着小短腿跑回路边。
我转头看见老顾正站在梧桐树下张望,晨雾沾湿了他的军裤裤脚。
\"爷爷抱!\"
松松张开手臂,老顾弯腰将他抱起,下巴的胡茬轻轻蹭着孩子的脸颊,惊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我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老顾也是这样抱着我送我去小学,那时他的肩章上还没有那些沉甸甸的勋章。
把儿子送进教室,接着送女儿去学校。明明不远的两个地点,却因为老顾和孩子们之间的难舍难分而使时间变得异常漫长。
祖孙三个夸张的在幼儿园门口拥抱道别,那样子就好像去送战友离开一般,感天动地。
当我和老顾一起把女儿笑笑送到学校的时候,小姑娘在校门口抱了抱我,然后转头扑向了她爷爷的怀抱,老顾蹲下来也拥住了他的小公主。
祖孙俩就这样在校门口很多人的注视下相拥着,直到我闺女在她爷爷的脸颊轻轻亲吻了一下,他们才分开,随后由老师牵着走进学校。
两次分别,我好像都像个看客一般,似乎并没有融进他们里面,但似乎又没有远离。
然而对这一切我现在已经看开了,既然在这里感受不到爱意,那马上爱我的人就要回来了。和老顾在校门口分开,他由一直跟在后面的司机接走,而我则开车直奔机场去接我老婆。
车子在机场高速飞驰,仪表盘的蓝光映着我紧绷的下颌。
手机第三次震动,玥玥的消息弹窗跳出定位截图,附带一条语音:“落地了,在等行李,别急。”她的声音裹着电流声,却像根丝线缠住我的心,二十公里的路程突然漫长得令人煎熬。
后视镜里,老顾的军牌车早已消失在车流中,可他今早揉肩的动作仍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冲进到达厅时,中央空调的热风裹挟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接机人群如潮水般涌动,我踮脚张望,目光扫过无数陌生面孔,直到转角处那抹熟悉的驼色大衣撞进眼帘。
玥玥正蹲在行李箱旁整理围巾,发梢垂落挡住侧脸,行李箱拉杆上晃动的熊猫玩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那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卡通形象。
“老婆!”我的声音在嘈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猛地抬头,杏眼瞬间亮如星辰,睫毛上还沾着未拭去的水珠。
我穿过人群,行李箱轮子碾过地砖的声响与心跳声重叠,直到她扑进怀里的瞬间,长途飞行的疲惫混着茉莉香水味将我淹没。
“这么急做什么?”她闷声抱怨,却把脸更深地埋进我肩头,“领带都歪了。”
我反手扣住她后颈,喉结抵住她发旋,闻着发丝间若有若无的栀子香,那是她最爱的洗发水味道。
指尖触到她单薄的肩胛骨,才惊觉这一周的出差让她清减不少,愧疚像涨潮的海水漫上心头:“辛苦你了。”
她仰头轻笑,眼角的细纹在顶灯折射下泛着柔光,口红蹭花了一小块,却比任何妆容都动人:“嘴越来越甜了。”
说话间伸手替我扶正领带,指尖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听说咱家小霸王花三天没上学?”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塞进大衣口袋,贴着心口暖着,想起今早笑笑背着书包的模样:“现在倒好,知道怕你训话,主动收拾书包了。”
玥玥突然踮脚,在我脸颊落下一吻,带着机场咖啡厅的拿铁香气:“还不是因为想妈妈?”她的调侃里藏着心疼,目光扫过我眼下的青黑,“你也是,别总熬夜。”
我正要反驳,她的手机在包里震动,掏出来时屏幕亮起母亲的消息,配图是她亲自包的馄饨,案板上的便签写着“玥玥爱吃荠菜馅”,字迹被蒸汽洇得模糊。
“爸妈身体怎么样?”她忽然问,目光落在我无名指的婚戒上,那上面还沾着今早帮松松系鞋带时蹭的奶渍。
我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头顶,看人群中匆匆而过的旅人:“都挺好的,都等你赶紧回家呢。”
她忽然转身,环住我腰的力道收紧,仿佛要把这一周的牵挂都揉进拥抱里。远处电子屏闪烁着航班信息,而此刻,我的世界只剩下怀里的温度,和她发间若隐若现的栀子香。
难得我今天团里没事,而我们夫妻俩又好久没见,我很想和我老婆一起过一个难得的二人世界,于是我们决定先回我们的小家放些东西。
车子缓缓驶入小区,我老婆望着窗外熟悉的梧桐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包带:“家门口的银杏叶都黄透了。”
我停好车,拎起她的行李箱时,触到拉杆上浅浅的齿痕,那是松松去年咬的,当时小家伙正闹着要帮妈妈推行李。
“是啊,好久没回来了。”
打开家门,玄关处还摆着笑笑手绘的我们一家四口的简笔画,蜡笔痕迹歪歪扭扭,画里四个人都长着夸张的笑脸。
玥玥蹲下身子轻轻抚摸海报,指尖停在落款的文字上:用心去经营未来我们的好日子。这时松松一周岁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回到这里留下的笔记。
将行李归置好,玥玥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珍珠发卡别进发间时,我从背后环住她,下巴蹭过她耳畔:“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西餐厅?”
她笑着转身,睫毛扫过我鼻尖:“你啊,又偷偷做攻略了?”
我握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无名指上的婚戒,那里还留着叠衣服时蹭的洗衣液清香。
餐厅落地窗外暮色渐浓,水晶吊灯在牛排刀叉上投下细碎光斑。
玥玥切开菲力牛排,忽然将盘子推向我:“尝尝,火候像不像你煎的?”
我愣了愣,我夹起一块送进她嘴里,“我煎得牛排,自带‘老公牌’滤镜。”
她笑得差点呛到,连忙用纸巾捂住嘴,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一闪:“说真的,这次视频看见爸偷偷给笑笑喂巧克力,监控都拍下来了。”
我想起今早老顾藏在口袋里的巧克力包装纸,摇头轻笑:“他啊,标准的‘只许州官放火’。”
红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里,玥玥忽然放下酒杯,目光落在我腕间的智能手表:“下周陪爸去复查吧?我总觉得他最近......”
她的声音低下去,窗外的霓虹灯光映在她眼底,像碎了一池星光。
我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细纹:“有你在,我安心。”
结账时,服务生送来附赠的情侣甜点,草莓慕斯上用巧克力酱写着“LoVE”。
玥玥用勺子挖了一勺,忽然喂到我嘴边:“张嘴,小寿星。”
我这才想起,今天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她眨眨眼,耳尖泛红:“其实我在机场就想送你礼物了。”说着从包里掏出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是枚刻着我名字缩写的袖扣。
“喜欢吗?”她的声音带着试探,“在北京出差时特意定制的。”
我将她搂进怀里,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傻瓜,你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走出餐厅,夜风卷起她的围巾,我伸手替她系好,动作像极了老顾今早给松松系围巾的模样。
车子驶回家的路上,电台正巧播放着我们结婚时的那首歌。
玥玥歪头靠在我肩上,指尖在车窗上画着星星:“等放假了,带孩子们去海边吧?爸上次说想看笑笑堆沙堡。”
我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指尖:“好,全家一起去。”
后视镜里,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如同散落人间的银河,而此刻,最温暖的星光,正依偎在我身旁。
车子缓缓驶入院子,车灯扫过门前的银杏林,金黄的落叶在光影里翻卷。
还没停稳,客厅的落地窗突然亮起,两道小小的身影扑在玻璃上,鼻尖和手掌都压出了印子,是笑笑踮着脚、松松被老顾抱在肩头,正眼巴巴地望着我们。
“妈妈!”车门刚推开,两道风就刮了过来。
松松跌跌撞撞地冲在前面,恐龙拖鞋差点甩飞,张开的手臂像只扑棱的小企鹅;笑笑紧随其后,发辫上的蝴蝶结歪到了耳后。我老婆蹲下身子张开双臂,两个孩子同时扑进她怀里,撞得她往后趔趄半步,被我眼疾手快扶住后腰。
“妈妈身上香香的!”松松把脸埋进她颈窝,小拳头攥着她的大衣下摆,“想妈妈想妈妈!”
笑笑则仰着脑袋,额角的痂在路灯下泛着淡红,睫毛上还沾着泪花:“妈妈怎么才回来呀?我和弟弟把彩虹糖都留到发霉了!”
玥玥笑着去擦她的眼泪,指尖却在碰到结痂时顿住,声音发颤:“还疼不疼?”
“不疼!爷爷说我是女战士!”笑笑挺起胸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爷爷!妈妈夸我勇敢了!”
老顾站在台阶上,手里端着保温杯,监测表的蓝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他清了清嗓子,耳尖泛红:“本来就是,比你爸小时候还胆大。”
我佯装不满:“合着我小时候就是胆小鬼?”
我妈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别在冷风里说话!快进来,银耳汤都温了三回了。”
老顾却没动,目光落在玥玥单薄的外套上,忽然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件羊绒披肩,展开时抖落张便签,是我妈上次写的食谱,边角被反复折过。
“披上,当心着凉。”老顾把披肩递给玥玥。
“谢谢爸。”我老婆笑着接了过来,我看着他们的样子,就好像父亲和女儿一般。
松松突然从玥玥怀里挣脱,扑向老顾的腿:“爷爷抱抱!妈妈身上有别的味道!”
老顾笑着弯腰把他捞起来,却在起身时闷哼一声,左手下意识按住后腰。我和玥玥对视一眼,她眼底闪过担忧。
饭桌上热闹得像炸开了锅。笑笑举着幼儿园的小红花,非要贴在妈妈额头;松松把珍藏的恐龙贴纸全倒在她碗里,声称“吃了就能打败怪兽”。
我妈默默往玥玥碗里夹了块炖得酥烂的排骨,“多吃点儿。”
“妈,我们吃过了。”我在一旁看着我老婆碗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帮忙解围。
“西餐哪有家里的热乎。”我妈嘟囔着,又给松松舀了勺银耳汤,“慢慢喝,烫。”
“是,西餐都吃不饱,还是家里的饭菜最合胃口,尤其是妈做的排骨。”
我看着我老婆笑着捡起面前的来自我妈的爱,和我妈一起说说笑笑,她们两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夜色渐深,孩子们洗漱后仍缠着妈妈讲故事。松松抱着她的胳膊当枕头,笑笑把脸埋在她发间,我倚在门框上,手里握着手机,却迟迟没按关机键,最终却按下了快门,记录下了这一刻。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的每一个人嘴角的笑意都比任何时候来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