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章记得他,夏帝身边的大太监,两次见面,他都在旁跟着。
对方有礼,温玉章也谦逊地回了,客气道,“有缘。”
“可不就是有缘嘛,”方喜笑道,“昨儿个老爷还提起道长呢,说道长神机妙算,若还能遇见,定要邀至府上一叙。”
温玉章眉毛一抬,清楚了他的来意,却不想多做停留,“老爷实在客气,我学艺尚浅,希望没有给他造成困扰。”
“道长谦虚了。”
温玉章颔首,“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走了,在此地停留两日,该启程了。”
方喜跟上他的步伐,“道长意欲去往何处?家去吗?”
“道法自然,自是天地为家。”
“道长好胸怀,”方喜又道,“既有缘再度与道长相遇,不若赏脸去府上坐坐?”
“多谢盛情,但小道今日就要启程,叫好了便宜的骡子车,若是错过,就不好再寻了。”
方喜拦住他,“骡子车费都是小事,您若愿意去一趟,这钱我替您付了。您若不去,回头老爷该怪我办事不力了。”
温玉章心里已经起了嘀咕,面上却还是客气,“下次吧,有缘何愁不见!”
方喜面色缓缓落了下来,带来的两人在他身前一字排开,身材魁梧,寸步不让,虎口上带有厚厚的一层茧。
虽未佩刀,却俨然一副护卫的气势。
温玉章轻呵一声,这是要强邀啊。
他身板清瘦,在两个高大的侍卫面前有些不够看,只能采取缓兵之计,“盛情相邀,我再推辞倒是有些不识好歹了,不过我还有些物件要回住处取,诸位可否等我一刻钟的时间?”
方喜笑了,“道长不必如此客气,我们随道长同去便好。”
……
半个时辰后,方喜带着人出现在了避暑山庄入口前。
温玉章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牌坊,阳光太盛刺得他微微眯眼。
好气阔的牌坊,好苍劲的字。
往里看去,树林隐蔽,阴凉四洒,间或从中看着青黄色泛着光辉的屋檐,果然如卖杏老翁所说,气派得很。
“道长,这边请。”
方喜领着他往里走,一路避开了下人,直达夏帝所在的书房。
夏风习习,送来荷香。方喜指挥送荷花的宫女退下,为温玉章推开了房门。
他穿着洗得泛白的衣裳,站在这凉意四起、砖金瓦贵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书房外间不见人,方喜也不进里间,只躬身垂手站在书案旁,“陛下,玉章道长到了。”
话落,未起一丝波澜,几息后,才听到一些细碎的动静。身着舒适绸衣的人缓缓走了出来,面色和缓,嘴角微勾,“道长,又见面了,可还记得朕?”
温玉章瞳孔一缩,怔在原地。
“你……”
方喜好心提点道,“这是陛下。”
“陛下……?”
看着他吃惊的眼神,夏帝很满意,行至跟前,笑容可掬,“行走在外,显露真实身份总归有些不便,所以乔装打扮了一番。”
温玉章仿佛才反应过来,敛下眼底的震惊,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小道参见陛下。”
“免礼。”
夏帝抬手,示意他落座,“不必客气。”
上了茶,待了片刻,温玉章也从震惊逐渐转化为平静,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
夏帝用盖子轻轻拨动茶面,而后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蓦然问,“玉章,你此前当真不知朕的身份?”
“当真不知。”
“就没有推衍过?”
“陛下,推衍也并非凭空而来,”温玉章说,“需要借助外物。况且此事极耗心神,稍不留意还会被反噬,所以除非来客要求,否则小道不会主动演算。”
夏帝点点头,是这么个理。
“小道也没曾想您的身份尊贵至此,先前若有冒犯的话,还望陛下恕罪。”
他说得很诚恳,却没有卑贱求全之意,夏帝很吃这一套。
“不知道朕的身份,才能实话实说,你做得很好。”
温玉章笑了笑。
茶也喝了,那一丁点子旧也叙了,该切入正题了,“不知陛下召小道前来,所谓何事?”
夏帝顿了顿,看了眼方喜,方喜立马会意,退出了书房,将门合上,守在外面。
书房里霎时安静下来,冰块飘散出的冷气竟让人觉出几分凉。
“你之前告诉朕要小心水,尤其是寻常湖泊,可朕在途径湖泊时无事,为何反倒差点在汤池中出事,可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