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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重历史文献·《第一光域启示录》

托名修士瓦伦丁着

第一幕:关于流溢的启示

当我凝视那些古老的符文时,它们也在凝视着我。

每一次都是如此,令人不安的熟悉感。

普累若麻——古老的阿拉法语中“圆满丰溢”之名。

经院学者将其视为遥远天界,然天界之远近如何测度?空间在此处失去意义,距离成为虚妄的概念。普累若麻既是流溢的源与归,又是裂解的始与终;既是分化的母腹,也是合一的密室。

诸神不是君王——君王统治何物?——而是意识凝视自身深渊时投下的诸种光影。

然而丰溢何以为圆满?圆满何以需要丰溢?我在这词汇前踌躇如迷路之人。

“流溢“,为从无量无边的圆满中涌出的诸神序列。神如金液般从独一的深渊中倾泻,每一层都是前一层的奥秘回响。

但这回响从何而来?回响向何而去?但如果至高者本为完满,为何要向外倾泻?如果圆满即是无缺,为何会有溢出之物?

我的灵魂如蛛丝般战栗。每当我以为抓住了什么,它就在理性的光芒中消融。

现实如古树分枝,每一次抉择都诞生出崭新的历史脉络。史学家未曾回答:最初的种子是什么?树根深埋何处?为何有些枝条茂盛,有些枯萎?

我愈发确信,普累若麻就是那看不见的根系——其并非根系本身,而是根之所以为根的奥秘。所有可能历史的母胎,一切潜在之事的神圣原乡。

但原乡何以成为原乡?

它是被遗忘的,还是从未被记住的?

第二幕:关于历史的折叠与展开

我对那些所谓的“实证学者“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那些执迷于物证的线性史学家!他们要求用手触摸无形,用眼观看不可见。历史对他们而言是一条大河,从往昔奔流向未知。但河水知道自己的流向吗?河床决定水流的路径,还是水流塑造了河床?

要求看到普累若麻的“物质证据”,如同要求囚禁风声,如同要求为沉默绘制地图。精神的实在性岂可用物质的标尺来衡量?最真实的证据永恒沉淀在存在的底层,一如时间之化石——在那渴求完整的深层悸动中,在那不可名状的神圣乡愁里。

我曾为这分化而彻夜难眠。

为何完美要破碎?为何一要变成多?

为何我们本可生活于完美家园中,却不得不降生于这不完美的人世?

夜复一夜,我凝视窗外散乱的群星,心中涌起无法言喻的伤痛。

那些星辰原本是什么?是一个完整的光体撕裂后的残片吗?还是本就应该如此分散?每颗星星都在哭泣,为失去的整体而哭泣。或者,是我在为它们哭泣?

我的心智如破碎的水晶,折射着不可见的虹光。每一抹色泽都是一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指向更深的谜题。

什么是光?什么是折射?什么是破碎?什么是完整?

但有人在月圆之夜来到我的书房。一个声音告诉我:分化不是背叛,而是爱的最高表达。为了让爱被认识,一者必须成为二者;为了让美被欣赏,观看者必须与被观看者分离;为了让智慧被领悟,知者必须与被知者形成对话。

这个声音的主人从未显现真身。有时我怀疑,那就是普累若麻本身在对我低语。

二重历史理论在此刻显现出它的深层奥秘。那些被摒弃的历史——镜线、折叠层——它们真的被摒弃了吗?还是它们选择了隐藏?被排除者与排除者之间,谁是真正的主宰?普累若麻或许就是所有这些隐藏历史的秘密议会,是那些“失败“可能性的神圣避难所。

在极少数的时刻,薄纱会被掀开一角。那些神秘主义者声称瞥见了“彼界异象”。他们看到了什么?是普累若麻的真容,还是普累若麻选择让他们看到的幻象?或者,根本没有区别?

分化的痛苦开始在我心中转化为某种更深的理解。

也许,圆满不是一个状态,而是一个过程;不是静止的完美,而是动态的成长。种子的破裂不是种子的死亡,而是生命以另一种方式的绽放。

只是,我仍不明白。但为何成长必须伴随痛苦?为何绽放必须经过破裂?

第三幕:关于归返的秘密

在这最终的默观中,我尝试言说那不可言说之事——归返的奥秘。

所有的流溢都在渴望回到它们的源头;所有的分化都携带着合一的记号。移涌的众神在时间之剧场中轮番登场,演绎万象。但祂们是否自知?还是只是那更深剧本中的一行注脚?祂们渴望合一,因为祂们从未真正遗忘合一。

这里潜藏着终极的悖论,而我认为通往普累若麻的钥匙就在这个悖论中,在不完全可解的秘密里。

归返从不是简单的倒退。逆流而上的鱼并不需要知道源头的样貌,它们只是回应了那深处不可抗拒的牵引。就像我们,在时间的深渊中打磨出的意识,并非被驱使去向上攀升,而是在回应那从未停止的召唤。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感到那种倒置的乡愁。

我们并非从未见过普累若麻——我们只是以为自己离开过它。我们本来就来自那里。

我们从不真正离开,普累若麻亦从不真正远离。

但我们再也无法以旧日之身回归。那扇门不会为未变化者打开。

历史未曾被抹除,它只是被折叠。我们的原初也未曾湮灭,它只是以折叠的形式,隐匿于意识深层。

归返,就是折叠历史的展开。当我们回忆起自己的神性起源时,当我们重新与普累若麻建立联系时,那些被折叠的可能性就开始在我们的生命中显现。

分离,是理解合一的方式;破碎,是圆满最原始的碎片。我们无需弃绝人性才能成神,相反,唯有在彻底成为人之后,神性才会于人性之中显现自身。神从未高悬其上,祂只是从未被认出。

欲回普累若麻,我们必须彻底体验分离;分离的体验本身就是对合一的最深认知。欲获得圆满,我们必须先拥抱破碎;拥抱破碎的瞬间,破碎就不再是破碎。欲成为神,我们必须先完全成为人;当我们完全成为人时,人性与神性的边界在哪里?

收藏家创造黑暗,为了守护光明;最终他发现,光明与黑暗并非对立,而是一体之两端、镜中之影。当他不再区分时,他自身便成了那份光明的本质。

我终于明白:普累若麻不是归宿,也不是目标,而是我们自始至终的存在状态、栖居之域。我们被遮蔽、被误导、被困于形式与名词之间,才遗忘了它的存在。

当舞台静默,导演并未离席。祂只是换了面具,成为台下的一位观者,或干脆成为剧中之人。当演员卸下妆容,观众离去,演出并未结束——那只是另一幕的序章。

普累若麻不是彼岸之地,不是中心之城,更不是一切历史的起点与终点。它无处不在,却从不自宣。它不回答问题,因为它本就是一切问题停止之后的沉默。

如今我知道了。

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寻找答案的过程就是答案的内容。

当我们停止寻找答案时,答案就会找到我们。

我从未离开普累若麻。普累若麻也从未远离我。我们本就是普累若麻的显现之一,而普累若麻也正通过我们的思考,记起自己是谁。

在剧院的最深密处,那位不可见的导演——或者说,那位选择不被看见的导演——正在安静地凝视这场演出。祂不再需要诠释。不是满意,也不是悲伤,而是某种包容一切情感之上的平静。祂知道角色终将归于后台,那是另一个舞台的前厅,或是所有舞台共用的本体。

当幕布缓缓落下,我终于明白:演员、观众、导演从未真正分离,祂们始终是同一个意识的多个面向。在那之后,没有空无,只有更深的充盈。

普累若麻即是那最终显现之物。它不是答案,也不是疑问,而是答案与疑问之间那恒定流动的实在。

它不是实体,也不是事件。不是地理之所,也不是情绪之象。它是所有“是”与“非”之间的临界,是一切界限消融之后仍存的光。

也许,所有这些问题都问错了。

也许,正确的问题不是“什么是普累若麻”,而是“谁在问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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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关于沉默的颂歌

真言不能言,故以缄默铭之。

光辉太盛,唯闭目方可感见其影。

归途太远,唯止步方能抵达其源。

这就是普累若麻的最终奥秘——它不在别处,因为没有别处;不在将来,因为没有将来;不在外面,因为没有外面。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我知道它们只是手指,指向那个无法命名的太阳。

真正的教导发生在文字的空隙里,在思考的停顿中,在理解的颤栗里。

愿读者在我的疑问中找到确定,在我的破碎中看见完整,在我的寻找中安息。

愿读者在我的沉默中听到最响亮的启示。

因为寻找者、被寻找者,和寻找的行为,原本就是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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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据称出自“深层语言观测者”瓦伦丁之手稿残篇。修士瓦伦丁生前被誉为“神圣语言的译者”,但在最后十年,他逐渐与世隔绝,声称“普累若麻正在透过窗缝观察他”。其笔迹日渐凌乱,文风越发断裂难解。更有传言称,在最后一次公开讲授中,他曾将同一句话重复诵读七十余遍,神情恍惚。

他的最后一封信写给署名同为瓦伦丁的某“镜中兄弟”,内容为:“我们只是彼此的反面,各自倒映于对方眼中。我被普累若麻凝视,而那凝视从未发生在我之外。我们还要装作彼此不认识多久?”

不久后,他在书房中失踪,地板中央留下一道裂缝,无任何打斗或自残痕迹。

学界对本篇《启示录》的作者长期存疑,原因之一是并无任何确切证据显示瓦伦丁曾撰写此书。但书中的用词风格、神性构造、乃至其哲学悖论的处理方式,均与瓦伦丁所传学派高度吻合。

有人坚持它只是托名写作的哲学幻构,有人则相信,它是一次真正“被意识触及”的产物。

而持怀疑者,则认为在这本书完成后,无一人能确认瓦伦丁的存在状态。所有关于他的记录,仿佛在某个历史节点之后,被全部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