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快走,快走······
别注意我,别注意我,别注意我·······
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师父保佑,小师叔保佑······
就在长乐朝城阳发出邀请的上一息,虽说脑袋快要埋进碗里了,可是心里却紧张的厉害,脑海中更是疯狂的祈祷,并且脚趾头都要把绣凤狐皮小鞋的鞋底给抠烂了。
眼睛的余光,更是从碗的边缘,不断地注意着长乐的动向。
她只盼着长乐直接离开这里。
但,当长乐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余光偶然间似乎仿佛间和长乐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刹那,城阳浑身都紧绷起来了。
当长乐的声音落下,城阳大脑已是一片空白,直接愣在了那里。
“城阳?”长乐见城阳一动不动,笑着又唤了一声。
“啊?”
“奥。”
“这个········”
城阳身子一哆嗦,立马支起来身子,手里的筷子没有注意都飞到了旁边的盘子里。
她冲长乐挤出来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僵硬微笑。
“姐姐,虽然我也想,但是,明天还有手术,我·······”城阳斟酌着,咿咿呀呀的想要拒绝。
不过,话还没有说完,长乐已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只要想就是了。”
“如果你说不想,姐姐我自也不勉强,至于手术么,咱俩也就说说话,不会耽误你睡觉休息的。”
“再说,姐姐我折腾了这一路,就算想和你逗闷一番,也没有那个精力。”
“父皇,母后,青雀,你们继续用膳吧,儿臣和城阳,告辞。”
说着,长乐就已是把城阳给拉了起来,直接揽着脑海中还迷迷糊糊,没有彻底醒过来的城阳离开了立政殿。
“好好好,你们姐妹也多有不见了,说说话也好。”长孙皇后笑着说道。
姐妹俩凑在一起不容易,说说悄悄话,自然谁也都说不出来什么。
李世民也附和的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的目送姐妹俩离开,然后,目光又落到了李泰身上。
李泰还在吃。
自从吐谷浑回来后,这孩子好像就是被刺激了一样,也仿佛是要把在吐谷浑受的苦全都弥补回来,原本已算的上清清瘦瘦的少年,现在,经过这段时间艰苦不辍的狂吃,消失了破旧的婴儿肥,又开始在腮帮上显现。
不过,胖能吃回去,但之前那白嫩的皮肤却很难再回去了,所以,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黑胖子。
李世民吐了口气,盯着他。
李泰手里快速剥动的烤地瓜,渐渐慢了下来,数息后,抬起头,冲李世民嘿嘿笑了两声,并把手里的烤地瓜献殷勤的递给了李世民:“嘿嘿·········父皇,你吃,你吃。”
李世民毫不客气的接过来,一口炫完半个。
咕咚·······
只是烤地瓜太沙了,有些噎着了。
长孙皇后赶忙拍着后背,李泰想笑,却不敢笑,那幸灾乐祸的样子着实压抑的难受。
最后一块烤地瓜了啊,李泰心里叹息。
“滚!”
终于,李世民全都咽下去,扯着领口,艰难沙哑道。
李泰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声:“你自己吃那么大口,又没人抢你的,关我啥事。”
李世民又是猛地一瞪。
李泰身子一颤,立马朝外冲去,不过临走时,还不忘又抓走了一根羊排。
李世民盯着李泰的背影,等彻底消失,手里的半个烤地瓜恨恨放在了桌子上,盯着还有余热,但已是清冷下来的残羹,呼吸有些急促。
不过,慢慢的,急促的呼吸开始放缓,放缓········
神情陷入了沉思。
深邃的眼眸中,也多了茫然,挣扎,思索,出神,惊骇,恐惧·······
长孙皇后没有打扰,就静静的坐在一旁,宝春则是一个人慢慢的把案桌上的东西给收拾了干净。
生怕唤来多的宫女嬷嬷,会扰乱李世民的沉思。
吱呀········
外面的风更大了,冲击着立政殿的大门和窗户。
一缕寒风,也从门缝中裹了进来,尽管守卫关门的速度已很快了。
寒风扑面,李世民睫毛轻抖,瞳孔重新慢慢聚焦,思绪也重新入了脑海。
“陛下,喝口茶吧。”
“刚好。”
长孙皇后端起了茶杯,送到了李世民嘴边。
李世民接过来,但并没有喝,而是轻轻叩着茶杯,最后放到了双腿之间,膝盖夹着双手,双手捧着温茶。
“观音婢,长乐郡的事,朕,处理的没错吧。”李世民突然问道。
长孙皇后立马回答:“当然没错!陛下一心为了天下,为了大唐,长乐郡能这么快的平稳安息下来,全是陛下调度有方。”
“那·······你说········”李世民望向了长孙皇后:“长乐既然错了,衮衮诸公也都说长乐做的是错事,但,为什么,既然长乐做的是错事,长乐郡的百姓,却又为何如此·······欣喜?高兴?什么还都不惜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配合长乐。”
“若不是长乐郡郡守汇报,长乐郡的百姓怎么一个告发的都没有呐?”
李世民又问道。
长孙皇后直接沉默。
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
“青雀刚才说的那些话,朕听着如同浑话,可,有一句,朕现在却还记得很清楚。”
“那你们倒是做啊,嘶········那你们倒是做啊。”
“是啊,朝廷,为什么不做?”
“那么多乡绅豪强,被公审斩杀于百姓面前,百姓欢呼雀跃,比过年都要热闹。”
“朕,现在真的有些看不清楚了。”
“朕的大唐,朕的天下,朕所治理的万民,到底是这些乡绅,还是说,是这些黔首百姓呐?”
李世民又自语。
呢喃着,他在询问长孙皇后,其实,也是在询问自己的内心。
这样的问题,历朝历代似乎从未出现过。
乡绅,百姓,地主,黔首······
自己,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嘴里口口声声说着的是百姓,可所站着的位置,突然发现,好像并不是·······自己嘴里所说的那个。
自己,害怕了。
这一点李世民无比承认,当听到长乐郡中,长乐所做的那些事后,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就是恐惧,就是·······胆颤!
可,自己在害怕什么?自己真的害怕,自己会被百姓把脑袋给割下来?
但,问题又来了,自己一向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的还不错,既然不错,自己又为什么会害怕百姓要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呐?
如果百姓真的割自己的脑袋,那么就是说明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并不称职,如果真的如此,自己这脑袋要或者不要,还有什么意义呐?
更何况话又说回来,自己十三便开始带兵,为的是什么?自己发动玄武门,为的是什么?
自保?有!
这个考量绝对是有的,但还有一个很大的考量便是,自己怎能继续看着自己打下来的天下,再被他人嚯嚯?
自己似乎,登基之时,所想的,也是为了百姓。
可笑的是,现在自己最怕的,竟也是百姓。
李世民矛盾了。
他真的矛盾了。
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床,怎么被解的衣,那双眼睛,他也不知道是怎么闭上的,什么时候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