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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路的眼皮像是灌了铅,在查尔斯的摇晃下才勉强睁开。窗外已是浓墨般的夜色,煤气路灯在雾气中晕开昏黄的光圈。他喉咙干涩得发疼,舌尖还残留着烟草的苦涩。

\"老头回来了,\"查尔斯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独个儿,没尾巴。\"这个魁梧的男人指了指窗外。

周路用力搓了把脸,胡茬摩擦掌心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瞥见床头柜上摆着的黑麦面包和樱桃果酱,显然是刚准备的。他抓起食物走向隔壁。

隔壁房间里,奥黛丽蜷缩在扶手椅上睡着了,金发披散在沙迪的外套上。见周路进来,沙迪竖起食指抵在唇前。

周路沉默地吞咽着食物,果酱的甜腻勉强冲淡了口腔里的烟味。当他咬到第三口时,走廊传来谨慎的脚步声——像是老猫踩着落叶的动静。敲门声响起。

门开处,西奥多像片枯叶般颤抖着。老人浑浊的眼珠急遽转动,扫视着房间每个角落:\"我孙女呢?你们把她——\"

\"令孙女正在享受着睡前故事。\"周路侧身让出通道,故意让老人看见里间熟睡的奥黛丽。月光透过蕾丝窗帘,在少女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胸口随着呼吸均匀起伏。

西奥多的手杖咚地砸在地板上,他从内袋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惠特菲尔德议员家的结构...以及守卫情况...\"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目光黏在孙女身上无法移开。

周路的手指缓缓抚过纸张上的墨迹。

\"老先生,\"他折起图纸时皮革手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恐怕还得劳您大驾再走一遭。\"窗外的雾更浓了,远处钟楼的指针正指向罗马数字Ⅺ。

西奥多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杖:\"你们答应过——\"

\"令孙女会由我的同伴继续照料。\"周路朝里屋偏了偏头。

老人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他望向窗边熟睡的孙女,少女睫毛在煤气灯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查尔斯突然从阴影中迈出半步,宽厚的肩膀挡住大半光线。

\"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周路突然露出雪白的牙齿微笑。

\"天亮前送您回来。\"周路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哄孩子入睡。

夜色如墨,潮湿的雾气在哥特式铁艺围栏上凝结成珠。周路蹲伏在阴影处,手指拂过精铁打造的蔷薇花纹——那些尖锐的金属花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好能割破不慎触碰的手指。

\"四十分钟巡逻间隔,\"西奥多嘶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老人枯瘦的手指指向围墙内的灌木丛。

查尔斯无声地单膝跪地,交叠的双手形成稳固的踏台。当周路的靴底踩上他布满老茧的掌心时,这个壮汉的肌肉骤然绷紧,青筋在古铜色的皮肤下如蛇游走。

\"走。\"随着查尔斯低沉的喉音,周路如离弦之箭腾空而起。皮革手套与铁栏杆相触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像只黑猫般轻盈地翻过尖刺丛生的围栏。落地时一个前滚翻卸去冲力,腐殖土的气息顿时充满鼻腔。

围墙内是截然不同的世界。精心修剪的草坪保持着翡翠般的色泽,远处的别墅灯火通明。周路贴着紫杉树篱潜行,树影在他蒙着黑巾的脸上投下支离破碎的纹路。

二十码外,穿猩红制服的守卫正在打哈欠,步枪的枪管随着他伸懒腰的动作反射出危险的光。周路屏住呼吸,耳畔响起西奥多的警告:\"那些是退伍的军人。\"

随着一声夜枭声,守卫的注意力被瞬间吸引。这短暂的间隙里,周路已闪到罗马式喷泉背后,大理石天使的羽翼恰好遮住他的身形。

水声潺潺中,周路摸向别墅西侧的仆人通道。黄铜门把手上新鲜的指纹还泛着微光。当他转动把手时,铰链发出细微的呻吟。

二楼某扇窗户突然亮起灯光,一个人影在窗帘后晃动。周路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凝固在原地,直到那抹剪影重新隐入黑暗。

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凉触感,周路这才发现门框内侧钉着个不起眼的铜铃。若再推进半英寸,这个精巧的警报装置就会惊动整栋建筑。冷汗顺着他的脊椎滑下,浸湿了内衬的棉麻衬衣。

远处钟楼传来午夜时分的鸣响,震颤穿透浓雾。周路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白气,闪身没入弥漫着柠檬油气息的走廊。他的靴跟踏在波斯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唯有腰间的毛瑟手枪随着步伐轻轻拍打大腿,像颗不安跳动的心脏。

周路像一道阴影般滑过铺着波斯地毯的走廊,壁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当他停在橡木雕花的双开门前时,门缝里漏出的鼾声如同伐木场的电锯——忽高忽低,夹杂着床垫弹簧不堪重负的呻吟。

透过钥匙孔,能看到亚历山德罗正烦躁地在四柱床边踱步。这个意大利裔壮汉只穿着丝绸睡裤,胸口的黄毛被汗水黏成绺状。他抓起床头柜上的波尔多红酒直接对瓶吹,暗红色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洇开血渍般的污痕。

\"该死的...\"亚历山德罗用母语咒骂着,酒精让他的瞳孔扩散成漆黑的深渊。他粗暴地掀开羽绒被,露出熟睡中的佩姬——这个体型足有他两倍的女人正张着嘴打呼噜。

当亚历山德罗拧开房门时,黄铜把手冷却了他发烫的掌心。走廊的穿堂风迎面扑来,带着油画颜料和打蜡地板的味道——以及某种更危险的气息。

周路在门开的瞬间就动了。蒙着黑巾的脸在壁灯下只露出双眼,那对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针尖大小。亚历山德罗的惊呼还没冲出喉咙,就被裹着皮革的手掌死死捂住。周路另一只手化作刀锋,精准砍在对方颈动脉窦上。

亚历山德罗的眼白上翻时,周路已经用膝盖顶住了他下滑的身躯。这个壮汉像袋湿面粉般软倒,鼻息喷在周路手心里,带着红酒的酸腐味。门内佩姬的鼾声突然转调,变成某种类似蒸汽船鸣笛的声响。

周路侧耳倾听片刻,轻轻将昏迷的猎物拖到走廊转角。月光从彩绘玻璃窗透进来,在亚历山德罗扭曲的脸上投下七彩光斑。

远处传来守夜人巡查的脚步声。周路在亚历山德罗脚踝摸到个硬物——掀开睡裤下摆,赫然是绑在小腿上的德林杰掌心雷。他挑了挑眉,把这把镶珍珠母的小枪塞进自己口袋,金属枪身还带着人体的余温。

周路弓着腰,亚历山德罗沉甸甸的身体压得他肩胛骨生疼。这家伙比看上去还要重,像一袋浸透了水的面粉,随着步伐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后腰。汗水顺着周路的眉骨滑落,在蒙面巾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转过第三个拐角时,亚历山德罗突然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周路立刻停下脚步,将人重重抵在墙上,手肘精准压住对方的喉结。这个意大利人睫毛颤动了几下,又陷入更深的昏迷。

议员的套房大门近在咫尺,橡木门板上雕刻着繁复的葡萄藤纹样。周路单膝跪地,轻轻将肩上的重担卸下。

门开了一条缝……

赛缪尔议员皱了皱鼻子,晨光透过蕾丝窗帘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父亲!\"佩姬的尖叫声像把锥子扎进他的太阳穴。这个体重三百磅的女儿正抓着他的睡袍领子摇晃,满头卷发筒像受惊的刺猬般炸开,\"亚历不见了!我连马厩都找过了!\"

赛缪尔眯起昏花的眼睛,昨夜过量的白兰地让他的视线模糊不清。他慢吞吞地坐起身,丝质睡衣黏在后背的冷汗上。\"那个意大利佬能去哪儿...\"他嘟囔着,枯瘦的手指摸向床头柜上的金丝眼镜。

就在他挪动双腿时,膝盖突然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上帝啊!\"当赛缪尔掀开鹅绒被时,晨光正好照在亚历山德罗青灰的脸上,他被摆成胎儿的姿势。更骇人的是,他僵硬的右手竟紧紧攥着赛缪尔睡衣的一角,指关节因死后僵直而泛着蜡白的光泽。

佩姬的尖叫声几乎要震碎了床头的水晶杯。赛缪尔颤抖着摸向亚历山德罗的脖颈,触到的皮肤已经呈现出大理石般的质感。

……

第二天清晨。

米尔顿的皮靴在警局地砖上砸出闷响,他一把推开审讯室的铁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米尔顿转身时,他的咆哮震得值班室玻璃嗡嗡作响。

夏洛特警长慢条斯理地合上登记簿,制服上的铜纽扣擦得锃亮。\"保释手续齐全。\"他推过一份文件,指尖在某行文字上轻轻一点,\"市长特批的赦免令。\"

米尔顿一把抓起文件,纸张在他手中簌簌发抖。当他看清落款处鲜红的火漆印时,额角的青筋像蚯蚓般暴起:\"这两个人是范德林德帮的核心成员!几天前银行劫案——\"

\"证据呢?\"夏洛特突然站起身,警服沙沙作响。他比米尔顿还高出半头,阴影完全罩住了这个平克顿侦探。\"目击证人说劫匪都戴着面罩,你怎么确定是他们?\"他的指甲在桌面上敲出哒哒的节奏,\"还是说你们平克顿现在办案全靠猜?\"

窗外传来报童的叫卖声,隐约能听见\"勃朗特家族\"、\"议员丑闻\"等字眼。

\"何西阿在西伊丽莎白州的悬赏可是有五千美金!\"米尔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唾液星子喷在夏洛特的警徽上。

夏洛特突然笑了。他拉开抽屉,取出一盒薄荷糖慢慢咀嚼:\"那你该去西伊丽莎白抓人。\"玻璃糖纸在他指间翻飞,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斑,\"需要我帮你查火车时刻表吗?\"

\"今日头条!\"报童清脆的嗓音刺入耳膜。米尔顿烦躁地掏出五分硬币,抢过报纸的瞬间,头版照片让他如遭雷击——亚历山德罗·勃朗特青紫的尸体被拍得清清楚楚,就躺在赛缪尔议员那张四柱床上。标题更是触目惊心:《勃朗特家族继承人离奇毙命在市长竞选人的床上》。

远处市政厅的钟声敲响九下,惊起一群白鸽。米尔顿这才注意到警局二楼窗口,安迪局长正端着咖啡朝他举杯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