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妍翘着染得鲜艳的指甲狠狠掐着跳扇子舞穿的缎裙,细细地磨着牙,露不出一点儿笑模样来。
她倒真是不明白了,宝亲王都将他病倒一事归罪于乌拉那拉氏了,竟还能进落梅院,和乌拉那拉氏躺在一张床上,他是真不怕乌拉那拉氏再来一出么?
是了,宝亲王若是那样记前仇的人,又如何肯重新眷顾夹带避子药材进后院的自己?他原就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从前能宽纵了她,自然如今也能宽纵了乌拉那拉氏。
丽心的眉眼间染着忧愁,看着那在阳光下愈发流光溢彩,犹如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般的缎裙被金玉妍的手指揉皱,愈发的不安,忍不住道:“格格,青樱侧福晋不晓得给王爷下了什么迷魂药,绣了张帕子,王爷就解了她的禁足。又听了一折子的戏,王爷竟就听了她的,为哄着她高兴,如今连格格这里也冷落了。”
要晓得这两三年间,她们格格都是最得宠的,连高侧福晋都让她们格格三分呢。
偏偏如今王爷任由青樱侧福晋拿着眼角瞧她们格格,要将她们格格踩在泥里一样。
她们格格为多用心准备了扇子舞,王爷却故意顺着青樱侧福晋的话,鄙薄小主跳舞是蓄意争宠,不够端庄。从前王爷可是对格格的长鼓舞、短萧、伽倻琴都赞不绝口的。
金玉妍妩媚的脸上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来。
丽心不明白,只有踩着从前的宠妾的脸面抬举青樱侧福晋,才能合了青樱侧福晋的心意,才能显出王爷待青樱侧福晋的与众不同来啊。
金玉妍对丽心道:“你慌什么?何必理会她?由着她去,横竖府中有福晋和高侧福晋主持大局,是能冷了咱们还是能饿着了咱们?”
还瞧不明白这位王爷吗?这可是个翻脸无情的,冷着谁热着谁都是一时。乌拉那拉氏若是能靠着旧情屹立不倒,又如何会被禁足了两年呢?
丽心忍不住撇撇嘴,轻声道:“奴婢只替格格委屈。再者说了,那位岂是个安分的性子。奴婢跟落梅院的人打听,听说王爷带着青樱侧福晋进宫请安,不知怎么的见着了郎世宁画师。”
“回来青樱侧福晋还跟王爷歪缠什么‘一夫一妻’的话,说是外国的男人不纳妾,就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王爷说她胡思乱想,她还委屈呢。真不知晓她将福晋至于何地了。”
福晋肯善待格格们,对待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多有宽厚体贴之举,府里的人谁不念着福晋的恩德。
“不知死活的东西,”金玉妍红唇微启,啐过之后,却反而笑了起来,“她是打心眼里将自己看做王爷的妻子呢,才能说出这样不知死活的话来。可是么——”
她话音一转道:“我看最离不得府中妻妾的人反而是她呢,若没有王爷对其他女子的无情,怎么才能显出王爷待她的好,待她的与众不同呢?她非得是显出自己的特别来,将旁人踩在脚底,才觉得舒心快活呢。”
丽心想了想道:“青樱侧福晋糊涂,竟敢这样视福晋于无物。若是福晋知晓了,必定会重重惩治于她。格格……”
待青樱侧福晋倒了霉,王爷自然就又能瞧到她们格格了。
金玉妍却不以为然道:“丽心,乌拉那拉氏说这样要命的话,你是如何从落梅院的人处打听到消息的?”
丽心道:“格格还不知晓么,罗梅院的消息本就是最好打听的。青樱侧福晋自己禁足,将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连累了,又不肯使银子补贴,平素待人也不爱惜,底下的人难免怨声载道。哪里肯用心当差呢?”
“从前那个阿箬倒是能镇得住些,可她又是离了府的,青樱侧福晋身边再没个泼辣的能弹压下去。惢心倒是肯用心,勉强自己压着下头的人,可她唱了白脸,青樱侧福晋却自己唱起红脸来了,惢心再支撑不住。落梅院的规矩不过是花架子,做给青樱侧福晋看的罢了,其实早乱作一团了。”
金玉妍笑道:“你说的是,可是你能打探到的消息,难道福晋打探不到么?这又是什么得脸的事情,何苦来着,叫我巴巴地凑到福晋跟前说这个。”
福晋和高侧福晋的性情,她如今还是有一二分体会的。乌拉那拉氏这样上蹿下跳地得罪福晋,可见是禁足了两年也不曾好生思过,将来定然没有好日子过了。
府里谁不知晓,二阿哥永琏如今养在永寿宫熹贵妃的膝下,皇帝日日将他带在身边。虽未明旨立储,可眼下谁不知道宝亲王就是下一任皇帝,而再往后就该是永琏阿哥了。
乌拉那拉氏这样得罪未来的皇后、未来皇帝的生母,简直是在作死。乌拉那拉氏作不作死倒是不要紧,她只需要等着福晋的吩咐就是了。
福晋若是要处置乌拉那拉氏,那她就当福晋最锋利的那把刀。若是福晋要韬光养晦,她也不能着急忙慌地跳出来打乱福晋的计划。
金玉妍想了想,对丽心道:“前儿我给福晋请安的时候,福晋还叮嘱我好生保养自己,安心养身呢,可见还是用不着我做什么。如今我不需要伺候王爷,倒是趁着这段时日安心养一养身子最为要紧了。”
从前她为了不惹福晋的眼吃了不少避子药,后来禁足许久郁郁寡欢,也实在于身子无益。也就是复宠之后才认真调养着,但她伺候宝亲王频繁,还有意引导宝亲王服用金丹,又顺着宝亲王饮酒作乐,难免自己的身子也耽于酒色糟践了。
如今这段时日空间,她该好好调养调养身子才是。将来得一个自己的孩子,好随着开府的孩儿出宫做老太妃,与贞淑、丽心一起荣养才是最要紧的。
只是想起孩子,难免想起从前来。从前李伊是如何叮嘱自己一定要生下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阿哥,那是贵子,能让她的儿子离皇位更近一步。如今想想,却如恍如隔世一般,只觉得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