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抗寒保暖?”
戴昼看着王平神色玩味,羊皮羊毛有保暖抗寒的效果,这并不稀奇,草原冬季更加空旷寒冷,这羊皮羊毛就自然抗寒的首选之物。
只是有关户市一事,若是说王平能在殿试策论中提出的羊毛论,只有这抗寒保暖的好处,戴昼是万万不信的。
“果然尚书大人您……”
王平笑了笑,这场户市是关键是影响草原的生活经济生态,这羊毛既是基础也是主要,当然不知这抗寒保暖一条效果。
“不知大人以为,我大宣和草原百姓生活方式上的本质区别是什么?”
王平看着戴昼,眼睛炯炯有神。
“本质区别?”
戴昼捻着胡须,略微沉吟片刻,便开口道:
“这生活方式,无非只是衣食住行而行,这食,草原牧马北方,我大宣耕耕种植,乃是一别,这住,草原百姓,居无定所,四处奔波,我大宣百姓,乡土定根繁衍生息,这是其二,至于衣和行,自然也是大不相同了。”
“我说的可对?”
“对,但也不全对。”
王平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哦,这是何意?”
戴昼闻言来了些兴趣,颇为好奇的道。
“尚书大人说的不错,百姓生活的确围绕着衣食住行四件事,可大人可否想过?”
“造成这一不同的原因,除了大宣和草原所处的环境不同以外,是否还有一种其他的差异,而使我们有,草原想有却不能有,并且能同时围绕这四件事的核心?”
“想有却不能有,同时围绕?”
戴昼蹙了蹙眉,望着王平一时陷入了沉思,王平也不着急,给戴昼添了一杯茶以后,便自顾自的品了起来。
片刻后,戴昼嘴里喃喃念叨了几句“户市”,然后突然眸光大亮,看着王平道:
“你说的是,制造技艺?”
“没错!”
“就是制造技艺,草原可没有制造技艺,以及有经验传承的大匠……”
“而我们大宣有的东西,正是他们所缺失的,可他们有的,却不是我们必需的。”
“只要通过收购羊毛这一类对草原低价值的物资,再加工卖给有需要的富户权贵甚至是草原,让草原自得意满的同时,让大宣的各种物品渗透到草原各阶层方方面面。”
“这样一来,我们不但可以从户市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假以时日,还能削弱草原的经济自主性,让他们依赖离不开大宣。”
“最后,我们就可以占据主动性,瓦解草原内部平衡,甚至重创草原。”
“即是达不到最后这一步,只要让草原各部乱起来,待我大宣大军一到,就能彻底雪耻,灭了突厥。”
王平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好....狠的谋划!”
戴昼咽了口唾沫,再次对这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有了新的认识,这小子不但才华出众,就连对外族的手段都这么狠。
虽说王平方才只说了个大概,但身为户部尚书,戴昼哪里想不到一但王平的想法真正的实施,大宣能赚不赚暂不清楚,可草原人,却一定会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平时一斗米价格出了波折,便会有数不清的百姓纠结饿肚子,更别说所有东西价格起伏,那群只顾得眼前利益的草原贵族,怕是会让草原上多出无数森森白骨……
戴昼不敢想了,他端起一旁的茶杯一饮而尽,深吸口气,看着王平深深皱起了眉头。
王平的方法可行性很好,一但事成对大宣的帮助更大,可这计划却有些太过狠毒了,不费一兵一卒,只用物资,便搅动风云,让无数人死的不明不白。
若是这法子,是朝堂上那些老杀坯提出来,戴昼只会高兴的合不拢嘴,然后提着几坛酒去对方府上,灌酒套出能让户部在其中盈利的方法。
可对王平……
这小子才十八岁啊,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戴昼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戴昼的表情剧烈变化,让对面的王平都忍不住疑惑起来,可很快,戴昼便“恶狠狠”的看向王平。
既然这小子是陛下送来的,那就让陛下去头疼好了。
陛下也不想他看中的少年英杰,就背上如此罪孽吧?
想到这,戴昼猛然站起,在王平惊愕的目光中,朝着衙房外喊道:
“来人,备车进宫!”
……
片刻后,尚书马车从户部离开,度支房衙门里,张员外郎时不时转头看着门的方向,陈郎中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不多时,就见门被敲响,一个吏员从门外走进来,对着两人躬身拱了拱手道:
“陈大人,张大人,尚书大人派人转告你们,度支房之内,暂时先不用给王主事安排任务,尚书大人另有安排。”
“我知道了。”
陈郎中点了点头,就听张员外郎好奇的开口道:
“那王主事去哪了?”
“卑职不清楚,应当是随尚书大人入宫了。”
“入宫?”
张员外郎捏着下巴目光思索,陈郎中挥了挥手让那吏员离开,自己则又低头处理起了公文。
……
皇宫。
太极殿,后殿。
戴昼坐在一旁悠然的喝着茶,皇宫内的炭火烧的很旺,别说是初冬了,就是深冬也不会觉得很冷。
这一会儿的功夫,戴昼身上已经席了一丝汗水出来,不过他却是有些怡然自得的品着茶,看着不远处站在殿中给陛下复述方才言谈的王平。
果然,不出戴昼所料,陛下得脸色也很快变化了起来,那黑着脸四处张望的样子,怕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要抽王平一样。
戴昼乐了,你说王平你小子,满肚子才华,这么对草原是没错,可不应该是你一个年纪轻轻的状元郎提出来。
要是让世人知道会说什么?
全天下读书人敬仰,识其为偶像,满腹经纶的状元郎,却有满肚子的阴毒之计谋,会对草原那些的苦弱百姓“一视同仁”,残忍下手?
这消息想想就翻天,这法子功劳暂且不提,御史台和朝堂民间那些儒家之士,怕是会把王平给喷死。
戴昼看着王平怜悯的摇了摇头,就见陛下黑着脸把御案上的镇纸,狠狠地砸到王平身边不远处,开口喊道:
“你小子给朕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