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德将军看着大元帅,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躬身道:
“大元帅,末将方才所答,乃是律法所载:私自挪用巨额公帑,且用于非法的途径,不论其初衷如何,按律——当斩!”
“什么意思?”景无名困惑地抓了抓头皮,眉头紧锁,“结果还不是一样吗?按律当斩!”
“大元帅,您这是太过重情重义,一时未听清关键之处。”李青德将军微微前倾,语气恳切地提醒,
“关键在于那个‘且用于非法途径’。大元帅,律法此条之后还有但书:如所挪款项实用于合法情理之中,且当事人身负巨大军功者,可以其功勋折罪,酌情处置。大元帅,您可明白末将的言下之意了?”
李青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景无名闻言,猛地跳了起来,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攥住李青德将军的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
“李将军!你……你真是我景家的大恩人啊!”
李青德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微变,额角瞬间渗出冷汗,慌忙单膝跪地,急声道:
“大将军!您这话可折煞末将了!末将乃是大元帅的属下,食九州帝国俸禄,理应为九州帝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乃本分!”
虽然知道了景润植的死罪可免,但究竟该如何“酌情处置”,却成了摆在众人面前的难题。
景无名出于公心,坚持认为即便是自己的亲三哥,既然违法,也必须从严处置,以儆效尤。
然而,以李青德将军为首的一众将领却持有不同看法,他们提出了三条关键理由:
其一,景润植身为南方元帅,手握重兵,统领南方诸军,万一处置过重,激起军心不稳,甚至引发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其二,景润植多年来军功卓着,彪炳史册,依照九州帝国律法,本就可以功过相抵;
其三,景润植挪用的初衷并非私欲,实是出于一片赤诚,是为了接济那些为国征战的伤残有功将士,其本心归根结底是为了维护九州国的军心稳定与天下太平。
综合以上三条,众人力谏应对景润植从轻发落。
众人反复讨论,各抒己见,一时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难以达成最终决议。
最后,李青德将军上前一步,拱手提议道:
“大元帅,既然此事牵涉重大,连您也一时难以决断,那么,依末将之见,不如即刻上书,将此事原委详陈,八百里加急呈送京城,恭请圣上圣裁!”
景无名思索片刻,也觉得此法最为妥当,当即点头应允。
于是,便有随军文官依据景润植案的前因后果,事无巨细,一一写明,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快马加鞭,星夜驰骋,向京城中的皇帝陛下禀报。
皇帝李凌收到这份十万火急的奏报,仔细阅看后,也感此事棘手,难以定夺,便召来自己的老师、大学士马骥询问意见。
马骥将奏章细细看完,脸上露出了洞悉一切的笑意:
“呵呵,这位大元帅啊,心思倒是矛盾得很。他既想严办亲三哥,好博得一个公正廉明、铁面无私的好名声;可心底里,又终究割舍不下这份骨肉亲情,怕处置重了伤及手足。”
“那老师的意思是……?”李凌试探着问,“难道不处置景润植了?”
“圣上,”马骥捋着胡须,正色道,“景润植此案,若不处置,则国法威严扫地;若处置过重,则寒了前线将士之心,打击他们报效国家的热忱。此中分寸,必须慎之又慎啊。”
“微臣斗胆建议:革去景润植南方元帅之职,降格为大将军,但仍命其继续统率南方军队,戴罪立功。此外,罚没其十年俸禄,以示惩戒。”
“罚俸禄十年?”李凌吃了一惊,“那他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圣上有所不知,”马骥笑了起来,“当年先皇在位时,曾封赏给景润植的父亲、靖王景怡大量黄金,这些财帛一直由其母、靖王妃妥善收藏。
这位王妃向来以节俭持家闻名,圣上您想,母子连心,做母亲的,岂会眼睁睁看着儿子饿肚子而袖手旁观呢?”
“哦!原来如此!”李凌恍然大悟,立刻吩咐秉笔太监起草圣旨,同样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向景无名传达圣意。
景无名等人接到圣旨,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点齐金甲武士,浩浩荡荡奔赴景润植的大营。
景润植闻讯,整肃衣冠,出营接旨。
宣旨官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明,衡军元帅景润植,私自挪用军饷达一百万两有余,已构成渎职重罪,本应严惩不贷。然,念其所挪款项,最终确系用于抚恤有功将士,非为非法私用,且其累年军功卓着,彪炳史册。
特准其以功折罪,酌情处置:着即剥夺其元帅之职,降为大将军,仍命其统领南方诸军,戴罪立功。另,罚没其十年俸禄,以儆效尤。钦此!”
“罪臣景润植,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润植跪伏于地,声音微颤,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恭敬地接过了那道决定他命运的圣旨。
“三哥!”景无名上前,亲手扶起景润植,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语重心长道,“以此为戒,切莫再犯!”
景润植身后的一众心腹部将和亲随们,此刻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桩惊天“大案”,景润植一人怎么可能独立完成?
当年参与其中时,他们早已立下誓言,若东窗事发,愿一同赴死!
如今,元帅竟一人扛下了所有罪责,圣旨中对其他人等只字未提。
这意味着他们和各自的家眷老小,全都得以保全了!
想到此处,众人无不眼眶泛红,热泪盈眶,齐声高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润植与景无名紧紧相拥,声音哽咽:
“无名……三哥……三哥原本以为这次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了……”
“三哥,”景无名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朗声道,“所以往后更该多立大功,以报皇恩浩荡!”
他随即转身,面向在场的所有将士,声音洪亮,直冲云霄:
“诸位将士!圣上宽仁,法外施恩!我等当铭记此恩,奋勇杀敌,多立军功!为报皇恩,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为报皇恩!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众将士群情激昂,齐声呐喊,那雄壮的吼声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直冲九霄云外,久久回荡在军营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