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后,温老爷特意将温以缇拉到一旁,眼中带着藏不住的笑意:“缇儿,你母亲帮忙物色的铺子有眉目了,就在国子监不远的那条街。地段好,价钱自然比别处贵些。”
温以缇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惊喜:“这么快?娘亲真是太厉害了!”
看着孙女雀跃的模样,温老爷慈爱地笑道:“那是自然,自打知道你想开书局,她立刻派人四处打听,还特意去崔氏走动。崔氏书香世族,若有人要转手铺子,消息自然灵通。”
温以缇轻轻颔首,随即认真问道:“祖父,孙女之前拿的三千两银子够吗?要是不够,我明日再取两千两。这事绝不能用家里宫中的钱,您和母亲也别操心,我自己能解决。”
她说话时神色坚定,带着几分豪爽。
温老爷笑着摇头:“傻丫头,跟家里人提钱多生分?从前温家小门小户,日子拮据,每一文钱都要精打细算。今时不同往日,几千两银子,家里还是拿得出的。”
温以缇却固执地摇头:“不行,家中的弟弟妹妹们尚未成家,日后处处都要花钱。孙女现在有俸禄、有赏赐,还能自己赚钱,真的不缺这些,只要祖父不怪孙女没给家里补贴就好。”
之前温以缇总惦记着往家中补贴银钱,却屡屡因公务繁忙遗忘。好不容易有一两回记起,特意将银票郑重送去给崔氏,却反遭责骂。
“你在外头打拼不易,自个儿留着傍身才是正理!”转头将银钱原封不动塞回温以缇。
温以缇又试图将钱交给温老爷,老爷子却几番推辞,终究拗不过长辈,久而久之,就作罢了。
温老爷佯装板起脸:“说的什么话!哪有让姑娘家出钱养家的道理?即便你当了女官,在祖父眼里也还是孩子。”
温以缇不服气地反驳:“可父亲、二叔当年在外做官,赚的钱不都交给家中吗?”
温老爷连忙摆手:“那都是老黄历了,如今虽说没分家,但各房的收入早就各管各的。再说了,你祖父如今也是三品大员,还愁这点银子?”
温以缇依然坚持:“即便如此,买书肆的钱也该我自己出。”
见孙女态度坚决,温老爷无奈点头:“罢了罢了,这点银子犯不着咱们祖孙争执。对了,你之前让我打听的那些有名的书局、书肆,我都问清楚了,城西、城南各有两家,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温以缇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祖父,我...我想写书。”
温老爷挑眉,打趣道:“哟,我们二丫头这是想当大才女,写出传世佳作了?”
温以缇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不是,祖父,您别问了,等事情成了我再告诉您。现在才刚开始筹划呢。”
温老爷不再追问,只是笑着点头:“放心,铺子这几天就会买下,修缮也得些时日。”
温以缇连忙道:“过几天我把图纸给您,让母亲照着找工匠修缮。”
温老爷笑着应下,眼底满是宠溺。
温以缇返回后宫后,徐嬷嬷也赶来禀事,“大人,您吩咐查的事有眉目了。先前救七公主时传下的急救之法,太医院并未编纂成册。他们只在京城几处有名的医馆、药堂推行,又在太医院内组织了几次研习。”
温以缇垂眸颔首,眸中泛起思索的微光。
徐嬷嬷见状,深知主子正陷入沉思,便不再多言。
她轻轻抬手示意,准备吃食。大人上了那么久早朝,定是饿了。
而温以缇依旧神色专注,眸中思绪翻涌,全然未觉周遭动静,仿佛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世界里。
养济院章程已然编撰完毕,幸得赵皇后在各地暗中铺垫,温以缇总算有了几分底气。
但她心中那团未熄的火苗仍在跃动,若想真正达成心中的夙愿,还需做到万无一失。
思及此,她将目光投向文人笔端。
大庆文风鼎盛,读书人影响力深远,能着书传世者更是备受尊崇,被尊为“大儒”“大家”。
“大家”是指在某个领域有深厚造诣、成就突出且影响广泛的人,更强调在特定领域的专业性和权威性。
“大儒”,主要指学问渊博、品德高尚的儒家学者,侧重在儒家经典研究、思想传承及道德修养方面的成就,与儒家学说紧密相关。
只是以她这般年轻的身份,想要写出广为流传的佳作,非得另辟蹊径不可。
此前早已备好的《耕方要略》与《疫中救民方略集》正是她蛰伏许久的伏笔,也更倾向于往“大家”的方向走。
但她心中养济院要达成的,又有着“大儒”的内容和思想。
不过在此之前,温以缇还需先写两本“前哨之作”探探路。
既然太医院之前并未将温以缇传授的急救之法编撰成册,温以缇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垂眸凝神,细细梳理着脑海中的日常急救之法,又将这些年从杂书野史、民间医修处学得的实用偏方一一整合。
那些经过实践验证、有理可循的急救良方,非常有效果,她决心要将这些珍贵的经验与知识,亲手编撰成册成一本可供世人传阅的典籍。
不知不觉温以缇的腹中随着思绪翻涌,她匆匆用茶点垫了垫肚子,指尖在案几上轻叩出急促的节奏。
温以缇唤来了徐嬷嬷和安公公,让他们去太医院和司籍司,把能用的古籍、药书都借来。
徐嬷嬷何等眼力,瞧着主子眼底迸发的精光,便知定是有了新谋划,也猜到了是什么方向当即应下。
“大人,奴婢再一并去寻尤掌药问问。”
温以缇听后点点头,徐嬷嬷又唤上安公公一道匆匆而去。
此时的尚宫局内,一切都按着温以缇精心设计的轨道运转。
与从前范尚宫事事独揽不同,她早已将差事拆解分配妥当,多数事务交由下面女官处理,只在关键处亲自把控大局。
范尚宫从前死死攥着权柄不放,或许是忌惮权力分散,又或许另有隐情。
可温以缇目光早不局限尚宫局,哪里会在意这点权力“旁落”?
但放权后的尚宫局反倒焕发出勃勃生机。
女官们手中有了实权,个个铆足了劲儿做事,谁不想趁着这机会做出成绩,比往日更添几分勤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