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建目光开始继续左移,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辨识度极高的瘦金体,书:唐李太白上阳台。
只一眼,曹子建就认出这是宋徽宗作得题签。
而在太白两字的左侧还能看到宣和七玺之一的双龙圆印的残痕。
看到这,曹子建总算是看到了这幅《上阳台帖》的正文。
虽然这幅手卷全部展开足有三米,但‘原帖’的篇幅只占了很小一部分。
纵28.5厘米,横38.1厘米?。
剩余部分全部都是由后世收藏者通过题跋、引首等方式对作品进行的接续部分。
这属于文化叠加,体现了古代书画“以跋证史”的独特传统?。
这种接续,在名家字画中十分常见,除了可保护原帖边缘以外,还形成了一种历史递藏的证据链?。
由于年代实在过于久远,原帖部分已经出现了非常严重的破损,肉眼可见的纸张脆裂的纹路。
可以说是‘斑驳破旧’,给人一种非常重的岁月痕迹,
但很幸运正文上的字迹是可以辨认出来的。
而且墨色保持的相当不错。
这就是华国书画的一个特点,用专用的墨书写绘画之后,重新装裱的时候,哪怕直接泡在水里也不会褪色。
甚至用开水浇上去揭下画芯也都是没有问题的。
这原帖的正文一共就二十五个字。
‘山高水长,物像千万,非有老笔,清壮何穷。’
‘十八日,上阳台书,太白。’
这二十五个字,给曹子建的感觉就是用笔雄浑而自然,线条的起承转合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感。
在结体方面,呈现出欹正相生、错落有致的特点。
字的形态不拘一格,随字势而变化。
章法布局上,采用纵有行、横无列的形式,字与字之间疏密得当,行气贯通,整体在视觉上显得舒朗开阔。
称得上字画飘逸,豪气雄健。
这里的阳台可不是现在建筑物外墙向外延伸、有围栏或栏杆的露天平台。
而是一个地名,阳台观。
在天宝三年的夏天,李白因为得罪了高力士被赐金放还。
在洛阳结识了杜甫,随后杜甫又邀请同乡高适加入,于是乎,寻仙人、找仙草、炼仙丹三人组集结完毕。
开始了登高怀古、饮酒赋诗。
在路过王屋山的时候,李白想到自己的一位故人正在阳台观修行,于是就想拜会一下这位故人。
只是当他上到阳台观的时候,才得知故人早就羽化登仙了。
李白没有如愿见到故人,就带着杜甫和高适在阳台观游览。
可能是因为阳台观里面有什么东西引发了他的共鸣吧,也可能是回顾了自己在长安的历年沉浮,于是挥笔写出了这首诗。
“跟我在现实世界故宫博物馆看过的李白唯一存世书法真迹《上阳台帖》一模一样。”曹子建暗道。
“连特么原纸上影响整体观感的乾隆‘古稀天子’‘乾隆鉴赏’印也都在同一个位置。”
虽然说,项元汴和乾隆都被后世称作‘盖章狂魔’。
但两人有个非常本质的区别。
项元汴的盖章行为更多是出于对藏品的珍视和记录,通常不会将印章钤在原帖作品的核心部分。
而乾隆的盖章则更注重个人表达,是会直接盖在作品的关键位置,从而影响整体观感。
不仅如此,项元汴喜欢盖章归盖章,但他在收藏书画的过程中,十分注重对书画的保护。
并且还会将保护措施在交游赏鉴过程中加以推广。
他说过,唐宋时期的书画作品,是不可以在阳光下展开观赏的,否则容易损坏。
即使只是稍微受潮,也最好在天气晴朗、有风的日子,在书桌上展开卷轴来欣赏。
他还建议将唐宋名家的作品,也就是那些比较小尺幅的,装裱成册页的形式。
如此一来,不仅便于随时展开欣赏,同时也能避免因反复折叠而损伤画作。
可以说,就是他如此有效的保存和管理,使得历代的书画名迹得以流传至今。
在确定了这就是李白的《上阳台帖》之后,曹子建心头那个激动。
要知道,虽然这《上阳台帖》现实也有,但那在故宫,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将其给收入储物戒指。
但这里就不一样,没有摄像头的存在,曹子建有一百种叶掌柜浑然不知方式将其给收入储物戒指。
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当属发动天降祥瑞硬控住叶掌柜。
“也不知道以李白在历史上的名气,这幅《上阳台帖》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奖励呢。”
曹子建没有急着将其给收进储物戒指,而是继续往下看了起来。
毕竟在急也不急这么一会。
这手卷的后半部分,就是一些收藏过《上阳台帖》名家的题跋和鉴赏印了。
也正是这些名家留下的题跋和鉴赏印,使得《上阳台帖》有了一个清晰的流传过程。
最早先被北宋内府收录,再到南宋赵孟坚,贾似道,元朝张晏,明朝入项元汴天籁阁,清代先为梁清标,安岐所得,再入清宫内府,清末的时候流出宫外。
最后就是被张好好所得。
可以说,收录《上阳台帖》的这些人,在当时那个时期,都是大佬级别的存在。
随着整幅手卷全部鉴赏完毕,曹子建突然惊咦出声道:“怎么其上印章才九十六枚?”
叶掌柜闻言,不解道:“曹先生,这九十六枚鉴赏印有什么问题吗?”
有些事,曹子建实在不好跟叶掌柜明说。
比如,在现实世界的《上阳台帖》其上可是有九十七枚印章的。
“叶掌柜,你等等。”曹子建说着,便是从头到尾再次数了一遍其上留下印章的数量。
“一,二,三.....”
看着曹子建的这个举动,叶掌柜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开口道:“曹先生,这其上的印章我数过好几遍了,就是九十六枚。”
“就是九十六枚?”曹子建一愣。
“对。”叶掌柜点头。
“怎么会....”曹子建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用手拍着自己的额头,自嘲一笑道:“我这脑子。”
此刻的曹子建已经知道为什么会少了一方钤印了。
因为这手卷,在现实世界的‘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宝’印玺下方是有一枚张好好珍藏印的。
而张好好是在37年的时候才从他人手里购入这幅手卷。
这会离他购入,还差了整整十五个年头多呢。
没有不奇怪,有,那才叫奇怪。
“曹先生,你脑子怎么了?”叶掌柜疑惑道。
“没,没事。”曹子建用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整体看下来,这幅画没有任何一点问题。”
“我还以为曹先生要说这手卷不是李白的真迹呢。”叶掌柜闻言,长出了一口气:“我跟您说,这幅画,可是我花重金从别人手里购来的。”
“曹先生应该清楚,大唐有三绝,共同代表了唐代艺术的巅峰。?”
“我知道。”曹子建点点头:“这三绝还是唐文宗亲自下诏的,分别是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以及剑圣裴旻的剑舞。”
“没错。”叶掌柜接口道:“如今世人都知李白的诗,却鲜少有人见过他的字。”
“当时,看到这手卷的时候,我也不敢保证这就是李白的真迹,但是其上的题跋,印章让我不得不赌一把。”
“毕竟像如此字画,一旦错过就有可能遗憾终身,于是,我就一咬牙,将其给买下来了。”
就在曹子建顺势想问叶掌柜花了多少钱购入的时候,叶康的声音落到了曹子建和叶掌柜的耳中:“爹,我这药水快没有了。”
“今儿打这么快吗?”曹子建改口道。
“曹先生,您都已经欣赏了一个多小时了。”叶掌柜笑着解释道。
“我就说书画鉴赏,时间快得让我都完全感觉不到了。”曹子建感慨完后,朝着叶掌柜开口道:“叶掌柜,这手卷你先别急着收,我去将叶少的针头拔掉,还想继续看看。”
“没问题。”叶掌柜忙道:“曹先生想欣赏到什么时候都行。”
曹子建点点头,这就来到了叶康的房间,将其针头给拔掉:“用手按个几分钟。”
“好的,曹先生。”叶康答道:“麻烦你跟我爹说一声,我口有点渴。”
“好。”曹子建答应一句便是重新回到了房间,将叶康的话给叶掌柜传达了起来。
叶掌柜闻言,这就去给叶康倒水去了。
至于那幅《上阳台帖》他也没有将其给带走。
这使得整个房间内就只剩下曹子建一人。
看着那幅手卷,曹子建心念一动,将其给收入了储物戒指。
【叮,检测到储物戒指内存入李白《上阳台帖》。】
【恭喜宿主,获得李白的草书笔法。】
【恭喜宿主,获得能力:酣然入梦。】
“居然还有一个特殊能力。”
虽然系统还没给曹子建介绍‘酣然入梦’的作用,但一听这名字,曹子建就感觉该能力非比寻常。
只是,还没等到系统开始介绍这能力呢,曹子建就注意到周遭的空间开始不断碎裂,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
下一秒,曹子建就发现周遭的事物全变了。
月光如练,倾泻在青石小径上。
曹子建伫立在一间由竹篱环绕的小院门口。
在院中,一石桌上摆着几道菜肴,有烹鸡,酱牛肉,闷蒸鸭子等。
只是相比起这些菜肴,曹子建关注的重点还是那个正仰头给自己灌酒,半倚在石案上的男子。
男子着一袭紫袍,面庞瘦削却棱角分明,颧骨微凸似未开锋的剑脊,眉峰如远山横亘,即便有点微醺的状态,但双目炯然。
长须及胸,略显蓬乱。
“这人怎么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难道是诗仙李白?”
就在曹子建这么想着的时候,紫袍男子突然对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吟诵了起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
曹子建听出了对方口中念诵的诗句正是李白的《月下独酌》。
此诗作于李白官场失意时,因理想受挫而借酒抒怀。
巧合的是,这首诗创作时间跟《上阳台帖》是同一年,都是天宝三年。
这也让曹子建更加确定,面前的紫袍男子就是李白无疑。
随着《月下独酌》念诵完毕,李白突然将目光落到了曹子建的身上,开口道。
“太白在此久候多时,快快与我豪饮三百坛。”
此话一出,曹子建一愣。
像这样的意识世界他不是第一次进来了,但每次自己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而这次,对方居然看得见自己,甚至还邀请自己共饮。
就这短暂的愣神功夫,李白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淡笑道:“再磨蹭,这酒便全归太白了,尔只能闻酒香了!”
说实话,曹子建到现在还不清楚这‘酣然入梦’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呢。
“算了,暂时先不管了,能跟有着盛唐文人特有的自信与洒脱的诗仙共饮,何足快哉?”
曹子建已经打算好了,这会先尽情享受这场月光盛宴。
等从意识世界脱离,在好好询问一下系统。
当即,曹子建抬腿,步入了竹屋。
原本,曹子建以为在这意识世界内,自己是感觉不到酒的味道。
但是随着一口下肚,顿时嘴中传来一股?温热而醇厚的触感?,酒香直接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酒液缓缓咽下,就是一股?微苦而回甘的余韵?在喉间流转。
恰似李白诗中举杯邀明月的孤高与对影成三人的洒脱交织。
看着曹子建将坛中酒放下,李白开口道:“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我也想明早抱着琴再来,奈何,这是系统将我的意识拉进的一个虚无空间,我根本没有自主进入的机会。”曹子建暗叹一口气。
见曹子建好似在想什么,李白适时举起酒坛提醒了一句:“将进酒,杯莫停。”
就这么的,那酒好似无限供应一般,一直喝不完。
曹子建除了喝酒,就是听李白作诗。
从银月当空,一直喝到了东方既白。
这一晚虽不长,但对曹子建而言,不仅是语言的狂欢,更是一次精神的洗礼。
就在曹子建的意识逐渐被酒精给吞没时,他看到周遭的空间开始出现了裂缝,而后如同镜子碎裂一般崩塌。
下一秒,曹子建的意识开始回归。
而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回响,仍在曹子建心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