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地上,塔式起重机高高耸立,诗人坐在塔吊的起重臂最前端,雨水将他全身浇透,他却只感到快意。
塔吊下方满是喧哗与吼叫。
感染者越来越多,起初不过几百人,现在一眼望去,人数已经超出三千。
而且数量还在增长,感染者不断从难民聚集地涌来,加入到这场由情绪主导的暴|乱中,诗人预计最终规模或许可以上万。
他兴致勃勃看着下方发狂的人潮,心想还得是这样的场面才好看,当初在格鲁乌的矿区,他为了调教当地的幸存者花了不少时间,奈何那地方太荒凉,没几个人光顾。
诗人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心情愉悦地站起身。
横向的钢梁因雨水而湿滑,诗人的身体展现出奇异的平衡能力,摇摇晃晃的抬起双臂,摆出指挥交响乐的姿势——
他向右挥舞那并不存在的指挥棒,说道:“这一边,要愤怒。”
随后又向左挥动手指,“这一边,要绝望。”
两只手一起向前,“还有这边,你们要憎恨!”
下面的感染者们纷纷发出咆哮,不要命的扑向驶来的车队!
他们全都发了狂,哪怕被车辗轧也毫不退缩,用工地上的砖头、铁锹等工具打砸车辆,甚至用指甲去挠,用头去撞,行为举止几乎丧失人性!
车里的队员都有些被震住,看到平时有气无力的难民此刻如丧尸般疯狂,大家一时之间难免惊慌,好在都受过严苛训练,立刻调整心态,进入作战状态。
有人端起枪,有人催动卡牌。
很快,包围车辆的难民开始成片倒下!若将每辆车视为花蕊,那么难民就是一片片绽开的花瓣,染血的花瓣。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杀戮。
诗人在上方看得津津有味。
正享受时,他突然在歌声里听见了一个不协调的声音,循声望去,发现是巡防队的一名队员在冲难民喊叫: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再过来了!会死的!你们全都会死啊啊啊!!!”
队员的脸庞带着几分稚嫩,端枪的双手不断颤抖,显然是因现场的血腥而大受刺激。
杀人,与杀污染体相比,终究是不同的。
“他们不需要你的怜悯。”诗人挥动手指,一串音符流泻而出,飞向那名队员,“你也应该恨,恨这些难民,恨这些……基因劣质的下等生物……”
诗人慢慢说着,神情变得阴沉,目光里透出幽怨,声音轻得近乎呢喃:“不要作出这副痛惜生命的圣人模样,我不信你的基因有多高贵,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所有生命,一样的卑劣,一样的自私,要么你杀死我,要么我杀死你,这是早已注定的命运。”
音符环绕队员的身体,半透明的颜色始终不见变化。
诗人眼底闪过阴鸷。
他的音乐无法凭空制造不存在的情绪,只能将本就存在的情绪,从三分勾出十分来——譬如对凌菲然释放的致命挽歌,之所以能立即见效,是因为凌菲然的内心深处确实有过轻生的念头。
队员身上的音符没有变色,则是因为这名队员心中对难民没有半点恶意。
诗人以往遇到这种情况,会耐心十足的继续用音乐诱导,只需十天半月的功夫,再无暇的灵魂也能染成黑的。
但是现在,他没有耐心了,也没有时间。
“恨不起来么?因为血流得不够多吧……”诗人冷哼一声,再次抬手操控那支看不见的指挥棒。
难民们一个个穷凶极恶的扑向巡防队,无视地上已经尸横遍野。
许多队员都感到崩溃!
“为什么?!这些难民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还要往前冲!他们是不是已经变成污染体了?!!”
漆黑的暴雨中,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怪物!
它下肢极其壮硕,上身长了七八条手臂和十几个脑袋!强悍的身体如坦克一般撞来,竟直接将一辆装甲车掀翻!
车里的队员顿时受困,其余车辆里的队员急忙朝怪物射击,为队友争取脱困时机。
“帕善,好样的。”诗人嘴角勾起,眼中露出欣赏。
混战中出现了一只怪物,巡防队对难民的最后一点仁慈消失得荡然无存。
“杀了它!”
“杀了这只污染体!”
“杀!!!”
车队里顿时蹿出两个身形暴涨的人,虽然体型不如百臂巨人,但明显在使用第二形态,攻击力猛涨数倍!
诗人在上方观战,对双方毫无保留的杀意感到满意。
只是这场厮杀他注定欣赏不了多久,因为与训练有素的队员相比,帕善太弱了,不仅毫无打斗技巧,而且体内只有一张卡牌,变身巨人已经是极限,撑了不到两分钟,身形就有萎缩的趋势——这是能量不足的信号。
诗人不觉得可惜,他从未想过让帕善活着。
他只想让这场杀戮持续得更久一点。
“别担心,你的帮手快到了,”诗人望向远方,抬手挥动指挥棒,“要有和弦,音乐才更美妙——”
一串音符流泻到空中,盘旋飘动,几秒后无声消弭在雨幕里。
诗人微微蹙眉,手指再次舞动。
音符再次流泻而出,但依旧没有反应。
“我的和弦呢?”诗人面露疑惑。
他没有等到和弦,等来了更多的来自隔离区的增援,以及裴仙珏的车队。
车灯在黑压压的雨幕中格外显眼。
诗人冷眼看着,感到扫兴至极,低声道:“这些难民还是太弱了。”
就算人数众多,对上隔离区的正规军也是以卵击石。
住院部里那群护士不一样,全都是些爱心泛滥的蠢货,只要感染者突然暴起,肯定能杀个措手不及。
可是他的和弦怎么没生效呢?
诗人心想:不对劲,我得回住院部看看。
他甩出一条纤细得近乎看不见的钢丝,钢丝一端连着塔吊,另一端与数百米外的高楼相接。
诗人迈步走上细钢丝,动作闲适得犹如散步回家。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另一边,包子随车来到铁幕工地附近后,立即察觉到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
车里的皇甫妙妙同样震惊,瞠目说道:“我的天啊,为什么有这么多音符在前面飘?我也没吃菌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