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都城门大开,夏军却兵马不动。
一辆普通至极的马车,吱吱呀呀得晃进城内。
正如以安所言,齐都内,凡是路过的人皆对马车怒目而视,可又有何人,敢有一丝冒犯?
不只是那年余威未散,更是因为城外大军集结,故敢怒不敢言。
“下官吴斌,见过夏国少师!”
此人是鸿胪寺卿,正领着一官员于城门口迎接以安。
以安钻出马车,冷眼扫视了周围一圈,才对吴斌点了点头。
“有劳!”他淡淡地说道。
吴斌对以安的清淡之意,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浅浅的微笑。
待得齐红鸢从马车中露出脸时,吴斌的脸上连忙闪过一丝镇重。
他急忙领着众人跪地叩拜,“臣鸿胪寺卿吴斌,叩见长公主殿下。”
以安不禁撇了撇嘴巴,这场面有点意思。
回到了齐都,齐红鸢的气质也发生了改变。
在吴斌等人的拜见之下,她也变得高贵清冷起来。
“平身!”
她扬起下巴俯视着众人,清冷的声音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前头带路。”
“诺!”
众官员齐声应和。
以安惊掉了下巴,眼前的女人,还是之前那个张口“狗贼”,闭口“狗贼”的女人吗?
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她的身?
这变化也太突然了吧。
“少宫主舟车劳顿,要不要先去使馆歇息?”
见以安呆立在原地,齐红鸢心中一动,不禁有些关心。
“没事,”以安反应过来,“走吧,先去皇宫吧。”
齐红鸢点点头,缓缓地踏上了自己的凤驾。
以安的马车里,青雪收敛了气息,闭目养神。
他有些担忧,“齐都离东土更近,你还行吗?”
青雪睁开眼睛,“我若不出手,执令使发现不了我。”
说着,她也目露担忧,“你只身前来,恐是有些托大了。”
自己进城前就收敛了气息,反应会慢上一点,她担心北盟会孤注一掷。
“他们若不想亡国灭种,应该不会兵行险招吧。”
以安还有些自信。
只要玄阳子不想掀桌子,底下的那群叫嚣的散修,成不了大事。
没见到,即便是刺杀,也都是魔门挑的事端嘛。
青雪关心道:“郎君还是得小心为上。”
以安点头,“我会小心点的。”
齐国的皇宫,比夏国还要显得豪华一些。
毕竟在东域,怎么说也是个执掌五州之地的国度。
宫门外,有一驾仙游辇已经等候多时了。
两队百花外门弟子分站两旁,见到马车过来,她们脸上露出一丝欣喜,齐齐福身请安,“吾等师妹见过大师兄。”
“久等了。”
仙游辇如风轻盈,师妹抬起来毫不费力。
辇上雕龙刻凤,繁花点缀,左手边是一篮四季的水果,右手面是一只银制的酒壶,里面装的是扑香的百花酿。
鼓瑟吹笙,神水洒地,鲜花铺路。
“百花宫少宫主驾到。”
前头走的师妹轻仰下巴高歌。
青雪跟在旁边,见此作派,不由得心中感慨,装逼,还是得他呀。
齐君上朝的地方叫作太玄殿,群臣分站两旁,看着仙游辇上的以安,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又不得不对他笑脸相迎。
满涂山失去先机,齐都重重围困,势局如下,不得不低下头小心应对。
齐君心中自然是有怨的。
玄天宗能一打三又如何,不也只能守在齐都,无法支援前线,若是能协助满涂山,何至于此?
哼,都怪北盟无能,一开始就被以安送走了两个宗门。
若焚情谷和风雷山安然无恙,岂能由以安如此风光。
“呵呵,少宫主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啊!”
齐君开口赞扬。
以安浅露笑容,“君上夸奖,以安愧不敢当。”
“少宫主自是当得!”
以安微笑不语。
夸呗,你这老小子打仗不行,看人的眼光还行。
和谈之事,夏国占据战场优势,必然是不能开口的,在朝堂之上,齐君自然也不好先开口。
于是,丞相便挺身而出。
他双手端着一纸和书,“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君主有怜悯之心。”
以安端坐在辇上,闭口不言。
“自齐夏两国交战以来,边境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以安盯丞相的眼睛,依旧不语。
“我大齐陛下心怀仁爱,念及天下苍生疾苦,愿与夏国缔结友好,共立盟约,为万民谋一线生机、留一方安宁。”
丞相说完,以安沉默了很久。
群臣开始有些骚动,以安才终于开口,“可!”
齐君的脸色才有些回暖。
丞相适时笑道:“此乃议和文书,请少宫主过目。”
一师妹上前取过和书,转递到以安手中。
以安接过后,粗略一看,便将它重新合上。
他面无表情的摇头。
以安将文书随手一丢,抓起一串葡萄,往后仰去。
半躺在辇上,嘴中囫囵地嚼着果肉,显得略有放浪不羁之形色。
齐君眉头微皱起。
丞相连忙询问:“少宫主可有何不妥?”
以安语气平淡地说道:“并没有什么不妥。”
丞相听完面露不解,“那少宫主是何故?”
以安的目光穿过大殿,紧紧地注视着殿上淡然齐君,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膝盖上随意的敲击着。
“君上让位吧!”
五个字像淬了冰的惊雷,在太玄殿穹顶下炸响。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连梁柱间悬着的鎏金宫灯都似被震得停了摇曳。
细碎的光影僵在金砖地面上,一动不动。
群臣是如遭雷击般僵立当场。
为首的丞相手中玉笏险些脱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浑浊的眼底满是惊骇与茫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以安身上,这可是在齐国君王理政的太玄殿,不是你家的破墙烂瓦,怎敢说出如此悖逆之言?
下一瞬,死寂被轰然撕碎。
“放肆!”
丞相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根根倒竖。
他猛地顿足,玉笏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
“此乃我大齐陛下,尔竟敢在此妖言,少宫主是来羞辱我等的吗?”
怒斥声如潮水般翻涌而上。
武将队列里已响起甲胄摩擦的铿锵声,几位将军按剑上前,铜制剑镡与甲片碰撞,发出尖锐的脆响,眼中怒火几乎要将以安烧穿。
殿外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切进来,一众师妹纷纷拔剑应对,用后背将以安护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