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瓷砖被擦得发亮,映着窗外的银杏叶,我脚步匆匆走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孟琪的消息停在“肚子疼得厉害”,后面跟着个委屈的表情包——是她常用的那只耷拉耳朵的兔子。
小学六年级,孟琪摔破膝盖蹲在操场角落哭,我蹲在她面前,用校服袖口给她擦眼泪:“琪琪最勇敢了,不哭不哭。”
那时她的膝盖上全是淤青,却咬着牙说:“哥,我再试一次。”后来我教她骑自行车,她在后面追着我跑,马尾辫甩得像团小毛球:“哥等等我!”
这些画面突然涌进脑海,我脚步顿了顿。
林墨啊林墨,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妹妹,从小一块长大的,既然躲不过,那就直接面对她。
“哥?”
到了医务室,我听见试探性的呼唤,打开门,看见孟琪,校服裙角被揉成一团,手里还紧紧的抱着一个保温桶。她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看见我时,白嫩的指节紧了几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怎么不早说?”我快步走过去,伸手摸她的额头——烫得惊人。
孟琪别过脸,声音细得像蚊鸣:“可能是早上吃坏了……”
“你呀你,你说你这丫头,你怎么……”话说到一半,我就无可奈何的闭了嘴。
眼前孟琪这一脸病怏怏又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我实在不忍心再数落她了。
蒜辽……蒜辽……都不容易……
叹了口气,我瞥见她怀里的保温桶——是保温饭盒,还冒着热气。我伸手摸了摸,是温的:“这是……”
“我妈熬的小米粥。”孟琪的头垂得更低,“她说你胃不好,让我给你带点……结果我骑着车子追了你一路嗓子都喊哑了,你都没听见。”
我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早上那个是她啊。
今早出门时,我因为起晚了就骑车子一路狂奔,浓厚的晨雾中,隐约感觉有人追着我跑了半条街,可是我那个时候戴着耳机还着急往学校赶,就没有太过在意,没想到原来是是孟琪。
“额,琪琪,早上我起晚了,着急去学校呢。对不起,不是故意的……”我搓着手陪笑,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没关系,学习更重要。”孟琪嘴上说的无关痛痒,她的声音里带着股刻意的疏离,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去给你换条湿毛巾”我转身去拿旁边椅子上的毛巾,却被孟琪拽住袖口。
“不用。”她抬头,眼睛里浮着层水光,却强撑着笑,“我……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好,你说,我在这陪着你。”
我在她床边坐下,看见她床头柜上的外卖盒,是学校食堂3楼的糖醋排骨饭,突然想起上周五放学,我帮她捡掉在地上的饭卡,她兴高采烈的说:“哥,我请你吃排骨吧?”那时我笑着说“好”,却因为竞赛集训没去成。
想到这里一股,喷薄而出的愧疚感,紧紧的攥住了我的心脏,让我想要为她做一些什么。
“我帮你揉揉。”我伸手,轻轻按在她胃上。
孟琪浑身一僵,抬头看我。
我的指尖温温的,带着点薄荷糖的味道——是护手霜的味道,上个月这小丫头塞给我的护手霜,还被我好好地装在口袋里,每天早上都会用一点。
“哥,你胃不好,别总吃凉的。”孟琪抽噎着,手指绞着被角,“我听说……说你最近总熬夜,粥里加了红枣。”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上个月孟琪把护手霜塞给我,也是这样的眼神:“哥,这个是护手霜,防干燥。”
从小到大,她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我自己忽略掉的地方,像家人像妹妹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呵护着我
“我帮你揉揉。”我又说,指尖顺着她的校服布料轻轻摩挲。
孟琪的眼泪“啪嗒”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哥,我是不是……特别麻烦?”
“胡说什么。”我愣了一秒,立马反驳“你小时候发烧,也是这样拽着我袖子。”我从口袋里摸出那只护手霜,“诺,之前你说这个让我拿着用,我随身带着了,你会考虑到我考虑不到的地方,我不觉得你麻烦。”
孟琪愣住,接过护手霜时,指尖碰到我的掌心。她的手很小,像小时候我教她系红领巾时那样,软乎乎的。
“哥,你随身带着呀?”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惊喜。
“嗯。”我低头,看见她发梢沾着的碎叶,和集训室那片银杏叶一个颜色,“你总说‘琪琪的东西,要留着’。”
孟琪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哥……我不疼了。”她摸了摸我的手背,“哥,你把粥喝了,我去给你盛出来。”
“不用。”我拉住孟琪的手腕,“我去。”
我起身拿保温壶时,瞥见床头柜上的日历——今天是9月10日,距离高考还有269天。日历旁边压着张数学卷子,是孟琪的,分数栏写着“132”,红笔圈着“立体几何”,旁边写着“哥,这题我下次能做对,我会和你并肩的!!!”。
这丫头,就那么想和我并肩吗?可是我……我总是忽视她,不行,我得补偿她,我这个哥哥做的太不像样了……
“哥,快喝。”孟琪一板一眼的催促我。
我拿起勺子,抿了一口,甜丝丝的水滑进喉咙,像孟琪每次递给我热可可时的味道。
这次,喝得很慢,目光落在孟琪的侧影上——她正低头整理被角,发梢扫过床单,像只扑棱着翅膀的蝴蝶。
“琪琪。”我轻声说,“明天中午,我在食堂等你。”
孟琪的眼睛瞬间亮了:“要加脆骨的排骨?”
“嗯。”我笑了,“我记得你爱吃。”
孟琪的脸红了,低头绞着被角:“哥,你……你记得真清楚。”
“当然。”我摸了摸孟琪的脑袋,“你小时候,总把排骨上的脆骨吃得一干二净。”
孟琪愣住,随即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哥,你……”
“我知道。”我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点哽咽。
“你最近在准备竞赛,没时间理我。我没怪你……真的。”孟琪低头,手指摩挲着被角,“就是……就是肚子疼的时候,有点想你。”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是……是吗?你哥我又不会跑,想我干啥……”
突然之间,我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就像楚若琳今天整理错题时,写在我错题本上的批注:“极值点偏移,定义域是关键。”
原来有些事,和数学题一样——答案或许只有一个,但过程里的温柔,却能绕出无数种可能。
“琪琪。”我轻声说,“我明天一定去。”
孟琪笑了,眼里泪光闪烁:“嗯。”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风里飘来桂花香。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护手霜,又摸了摸手机——楚若琳发来消息。
[我先去食堂了,今天不用陪我一起了,你照顾好孟琪]
楚若琳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我打字又删除,最后回了句:“知道了。”
我起身帮孟琪收拾东西,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有些喜欢像数学题,有明确的解;有些喜欢却像无解的方程,明明知道答案,却不敢落笔。
但此刻,我望着孟琪的笑脸,觉得这样的温暖,已经足够珍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