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亮点了点头,
说道,
“那敢问二位王子,
到乌程来,
是来游山玩水哪,
还是来捞些好处哪?”
司马充笑着指点庾亮,
说道,
“元规兄,
真会说笑,
这三军齐动,
人吃马嚼的,
一天不少银两,
谁家游山玩水这么大的排场?”
庾亮又笑了笑,
问道,
“那,
既然是来捞好处的,
二位王子可是在沈家捞足了好处?”
司马充指点着庾亮,
说道,
“元规兄又说笑了,
没有沈陵、沈伊的接应,
我们也不能悄无声息的潜入乌程,
怎么能打自己人的主意?”
庾亮再次点了点头,
问道,
“那就是说,
到现在为止,
二位王子还没得到一点好处,
尽帮人打工了?”
司马充摆了摆手,
说道,
“互利互惠嘛,
这乌程、吴兴这么大,
都够大家分的,
元规兄要是有兴趣,
也可以算你一份。”
庾亮左手捶打右手,
叹息了一声,
说道,
“二位王子,
还是太单纯哪。
我猜啊,
二位王子接下来,
就要挥兵县衙,
先把自家兄长和太子殿下给劫了?”
司马充看看司马悝,
说道,
“哈哈,元规兄,
莫非是来当说客,
劝我二人改变主意,
听命于太子?
这你怕是打错了主意。”
庾亮摇了摇头,
说道,
“二位王子请想,
这播世子,
是会束手就擒哪?
还是殊死搏斗?”
司马充哼了一嗓子,
说道,
“我们以多欺少,
量他也翻不了天。”
庾亮点了点头,
继续问道,
“那就是说,
播世子退无可退,
只有拼死一搏,
这样一来,
二位王子这麾下二军,
只怕会折损大半,
到时候,
你说,
你那些叔父堂兄,
分好处的时候,
是按良心哪?
还是按实力?”
司马充摸了摸下颌,
看向司马悝,
说道,
“这个嘛…,
元规兄,
不如说说你的想法?”
庾亮伸出三根手指,
说道,
“我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弃暗投明,
跟从殿下,
兵合一处,
大义灭亲;
中策静观其变,
等钱家那里打到了焦灼之时,
再出兵援助;
下策自然就是现在二位王子的想法,
消耗自家的兵力,
还要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
两人一听,
对视了一眼,
司马充说道,
“元规兄这么一说,
这上策太狠,下策太险,
倒是这中策,
妙到了好处,
只是……”
庾亮善解人意的说道,
“二位王子是怕这风声传了出去,
会有人说二位王子见死不救,见利忘义?”
二人尴尬一笑,
说道,
“你也知道,
这皇族里,
名声最为重要。”
庾亮点了点头,
说道,
“就是说,
好处你们想都要,
但是哪,
这恶名是一点也不想担。”
二人搓了搓手,
说道,
“嘿嘿,是这个意思。”
庾亮手中折扇敲了敲脑袋,
说道,
“我听说那钱凤可是颇有韬略之人,
二位王子说,
他会不会想到,
挖断道路,
阻挡二位王子驰援哪?”
司马充一愣,
司马悝肘了他背一下,
他马上明白过来,
说道,
“元规兄说得对啊,
虽说我这心急如焚的,
想去增援叔父和堂兄,
奈何,
钱凤奸诈,
把来往的道路都毁掉了,
我要清理路障,
疏通道路,
难免会慢一点,
可是,
这县衙……”
庾亮说道,
二位王子可是忧虑,
县衙那边,
太子殿下会来抄你们的后路?”
二人齐齐点头,
庾亮摆了摆手,
说道,
“二位王子请想,
要是太子殿下有这个心思,
还会派我这个心腹之人,
来和二位说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嘛?”
二人再次对视,
说道,
“话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这兵不厌诈,
谁能说清楚,
你是不是太子故意派来挑拨我们的?”
庾亮鼻子一哼,
说道,
“二位王子是真没见过会挑拨离间的人,
不如把蓝田侯放下来,
你们听听他怎么说,
就知道我的一番苦心了。”
二人点了点头,
旗杆上的王述又被降了下来,
司马充问道,
“蓝田侯,
怎么样?
这高处的春风,
是不是别样的浓?”
王述脖子一拧,
说道,
“二位王子已经是死路一条了,
竟然还不自知,
识趣的话,
快快把我的绳索解开,
我还能在殿下面前,
给你们美言几句。
如果不听,
待殿下大军杀到,
定叫你们寸草不留。”
司马充看了看王述,
问道,
“那么,
蓝田侯,
我倒要请教一下,
这兵从哪里来?
总不能从地里长出来吧?”
王述笑了笑,
说道,
“你以为我和那靠着家里势力,
作威作福的公子哥一样嘛?
我敢站在这里,
自然是早做了打算的,
不怕实话和你讲,
彭城一脉的三位王爷,
已经领兵前来,
现在离乌程不过三十里,
留着二位王子的时间不多了,
是一条道跑到黑,
还是弃暗投明,
也该有个了断了。”
司马充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庾亮,
说道,
“你还真没说错,
太子身边还真有这挑拨离间之人,
还是把他挂上去吧,
站的高看得远嘛。”
王述刚威风凛凛的说了两句慷慨之词,
就又被挑到了旗杆上,
说道,
“元规兄,
你我同殿为臣,
你就见死不救嘛?”
庾亮鼻子一哼,
说道,
“要是顾及殿下的脸面,
我第一个要杀的人,
就是你。
什么东西,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
让殿下只身犯险,
幸好二位王子深明大义,
要不然,
殿下若有个什么意外,
你几条命够赔?”
司马充还得上前劝说,
“哎,元规兄,
和这小人计较什么劲哪?
他哪里懂什么家国大义?
回去给殿下带句话,
就说哪,
臣等不知道殿下在乌程,
也请殿下不要让臣等难做。”
庾亮点了点头,
扭身就要走。
司马悝拦了一下,
说道,
“元规兄,
你不把蓝田侯带回去吗?
这样,
你怎么好交差?”
庾亮笑了笑,
说道,
“要是汝南、南顿二王问起,
为什么没有按照既定计划,
攻打县衙,
二位王子该如何回答?”
司马悝愣了一下 ,
问道,
“这个,
确实没考虑,
还请元规兄赐教。”
庾亮往旗杆上一指,
说道,
“他不就是凭据嘛?
沈陵看到了他在县衙,
只要他在,
谁敢说二位王子是在此地故意逗留,
坐观其变?
而且……”
庾亮说到最后,
眼睛眨了一下,
司马悝敏锐的捕捉到,
说道,
“元规兄是说?”
庾亮摆了摆手,
说道,
“人无伤虎意,
虎有害人心。
二位王子还能借此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何乐不为哪?”
司马悝摸了摸脖子,
又问道,
“那这沈伊要不要?”
庾亮摆了摆手,
说道,
“他们的家眷都在二位王子手里,
他敢乱说吗?”
司马悝这才放心下来,
指着旗杆上的孙敢,
说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扣下了元规兄一个人,
自然也要还元规兄一个人情,
这人是个硬骨头,
打了一早晨了,
一句话没说。”
庾亮摆了摆手,
说道,
“悝王子,
我要个布庄老板干什么?
您要是觉得他无用,
那就地放了也就是了,
虽说他和当阳侯有些关联,
但,
我和当阳侯交情也不深。
还不想这么浪费二位王子的人情。”
司马悝再次点了点头,
说道,
“我就喜欢元规兄身上这份真诚,
你要是不说这句,
直接接走孙敢,
我倒不放心了。”
说着,
把孙敢从旗杆上放下来,
交到了庾亮手里。
然后带着王述在城里街道上,
挖起了大坑小沟。
司马绍三人暗中跟上庾亮,
庾亮也是绕了几个圈后,
停下脚步,
说道,
“殿下,
既然让臣去,
自当信臣。”
司马绍摘下面具,
尴尬一笑,
说道,
“元规兄,
你听我说,
这都是逸少的主意,
我是完全信任你的。”
王羲之在那边吹凉风,
“对对对,
都是我的主意,
有人啊,
一点担当都没有,
这江山哪,
所托非人。”
这话一出口,
司马绍立马一拍胸脯,
说道,
“元规兄不必担心,
只要再拖延几个时辰,
待几家王爷大军…”
庾亮一听这话,
当时就急了,
说道,
“不是,
殿下,
这驱虎吞狼,
你还真敢用啊?
就不怕虎狼为奸?
这里可是乌程,
不是建康。”
司马绍一愣,
说道,
“元规兄,
那彭城三王可是效忠我的,
你担忧什么?”
庾亮鼻子一哼,
说道,
“效忠?
你司马家有这个品格嘛?
祸起八王,
哪一个不是受了武帝的知遇之恩?”
司马绍说道,
“不至于吧?
他们敢行如此篡逆之事?”
庾亮笑了笑,
说道,
“殿下,
往日里,
你好听的听多了,
今天,
臣要说些难听的了。
这龙床上,
不一定非要坐琅琊一脉,
陛下和殿下不愿意退让的底线,
有的是宗室愿意,
你不信,
问问逸少,
是不是有不少宗室,
踩破了西园的门,
只求个一步之遥?”
司马绍狐疑的看向王羲之,
王羲之点了点头,
说道,
“不是吧,道畿兄,
你会想不到?
不然,
我们现在还有到处躲藏?
不管是京城里的宿卫,
还是芜湖的大军,
随便杀过来一路,
都能把这些王爷带走。”
司马绍眉头一皱,
王羲之罕见的称呼了他的名字,
这里面,
是不是已经达成了什么交易,
他再看向王羲之的时候,
王羲之冲着他摆了摆手,
说道,
“殿下,
别看我,
我天生胆子小,
不是领军之才。”
司马绍眉头稍稍舒展开来,
说道,
“逸少,
那你是怎么想的?”
王羲之努了努嘴,
说道,
“道畿兄应该问播世子,
能解此困局者,
唯播世子一人。”
司马播摆了摆手,
说道,
“不是,
一国的兵力,
我都挡不住,
那可是三国的军力?
逸少,
你这不是往坑里推我吗?”
王羲之笑了笑,
说道,
“播世子过谦了,
世人只知你的勇武,
还不知你的文采更在勇武之上,
有你这张利嘴在,
彭城三王定可退兵。”
司马播摇了摇头,
说道,
“你要这么说,
我就往天目山里一躲,
当个野人去了。”
庾亮拍了拍司马播的肩膀,
耳语了一番,
说道,
“见了面,
你就这么说,
肯定能行。”
司马播狐疑的看着庾亮,
问道,
“他们要是不信怎么办?”
庾亮又拍了拍司马播,
说道,
“你只管放心,
他们不敢不信。”
司马播将信将疑的离开,
看着红透半边天的夕阳,
司马绍这才问道,
“元规兄,
你刚才和他讲了什么?”
庾亮摇了摇头,
说道,
“臣不方便说。”
见司马绍要发火,
庾亮又忙说道,
“殿下现在一定想见太真兄吧?
他就在前面的那家酒肆里。”
司马绍压着火气,
走进了那件空空荡荡的酒肆,
正看见温峤一个人在角落里独醉。
司马绍没好气的,
夺过庾亮的折扇,
就敲了温峤两下。
温峤晃着脑袋醒来,
说道,
“这里的酒当真不错,
本来昨天就打算和殿下会合的,
没想到这些真买到了一醉,
也是值了。”
司马绍没好气的夺过温峤怀里的酒坛子,
说道,
“太真兄,
说说吧?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让你挑动这些不听话的王爷造反嘛?”
温峤醉眼看人轻,
满不在乎的说道,
“道畿,
你就说,
他们反没反吧。”
司马绍叹了口气,
说道,
“反是反了,
可这方向不对头,
怎么都冲着我杀过来了?”
温峤抢回酒坛,
说道,
“道畿,这可怨不得我,
我说没说,
外面危险,
别出京城,
真当那些躲过了诸王之乱的宗室是傻子啊?
元规、逸少,
你们让他来的?”
王羲之摆了摆手,
说道,
“太真兄,
你是了解我的,
像这种有好处的事情,
我不喜欢和人分享。”
庾亮也摇了摇头,
理由更是充分,
“我可不想我妹妹刚嫁过去,
就守了寡。”
温峤醉眼再问,
“那,
道畿,
谁让你来的,
你去找谁啊?
为难我们兄弟干什么?”
司马绍咬了咬牙,
自己这几个布衣之交,
那是真没拿自己当太子,
说道,
“过去的事情,是我错了。
眼下的事情,
还得仰仗三位。
不过,
太真兄不是一直随侍南顿王左右嘛?
如今,
怎么在酒肆里买醉?”
温峤摆了摆手,
说道,
“别提了,
南顿王也不好糊弄,
前一天还和我谋划着在京城里搞些事情,
等我酒醒了,
他的人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