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浮光月色，山中寂静无声，唯有崖壁下淌着的江河，拍打着两岸，偶尔传出汹涌的浪花声。
案几上鎏金兽首香炉中，暖烟流淌，于灯火下丝丝缕缕交缠缭绕，又轻轻散开。
慕鸾担心君昭会着了宋闻璟的道，一直不敢睡去。
可脑袋发沉的厉害，眼前的景象越发变得模糊，只隐隐看见一道身影朝她走来，之后便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耳边江水呼啸的声音越发清晰。
慕鸾盯着头顶上有些晃动的床帐，撑着酸胀的额角揉了揉。
“醒了？”
温润的嗓音自身侧响起，慕鸾不由身子一僵，诧异地偏头看去。
便见宋闻璟坐在圆凳上，一手执着杯盏如君昭儒雅般轻抿了一口，而后看向呆愣中的她。
慕鸾搅紧了手指，撑着床榻起身，快速打量了眼房中布局，惊疑道：“我们不在山庄里了？你要带我去哪？”
宋闻璟放下杯盏，起身走到一扇小窗前，缓缓推开。
东方泛白，晨露熹微，水天一线间漫起霞光万丈，缕缕透过打开的窗缝，一点点弥漫进屋中来。
慕鸾不自觉抬手挡了挡有些刺目的晨光，便听宋闻璟道：“带夭夭去一个，永远不会有人找到你我的地方。”
山庄里，悬崖高台上，鲜红粘稠的血液如上涨的潮水般，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下流淌，是比身后漫出的朝阳，更为糜艳。
君昭一袭玄色衣袍，猩红的眸子瞥向一步步艰难往悬崖边贴近的鬼头面具人，道：“她人呢？”
鬼头面具人执着长剑的手死死压住另一只手臂上血流不止的伤口，脸上的面具也被锋利的刀口劈去了一半。
他盯着君昭，眼里却没有半点惧意。
伸手取下脸上被劈得狰狞的面具，甩手扔到一边，面具下那张显得有几分稚嫩的脸全然露了出来。
虽然脸上多了道贯穿面部的伤痕，却不难认出，此人正是宋闻璟的近侍，步青。
步青突然笑了一声，嘴里含着的血液便猝然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有些含糊道：“爷还是比摄政王算早了一步，摄政王想找慕大小姐，这辈子都休想！”
话落，步青释然般闭了闭眼，转身毫不犹豫跳下万丈高的悬崖，转眼间就被汹涌的江浪卷了进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君昭眼睁睁看着他自寻死路，面上毫无波澜。
身后的白轻臣望向一侧的影川，道：“此人你们认识？”
影川眉间锁的紧紧的，道：“此人乃景郡王身边的随从，可他武功平平，不该在这般短的时间内突然暴涨。”
白轻臣略一思索，道：“许是用了什么秘法，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只是时间一长，短处就暴露出来了。”
这时，两名禁军押着一人上前来，一把将人扔在白轻臣面前，道：“靖王殿下，此人鬼鬼祟祟躲在一处山洞里，还自报家门说是大周工部侍郎。”
左程毫无骨气地跪在地上，头发凌乱，神色惊惶附和道：“对，对，我乃大周工部侍郎，你们不能杀我！”
白轻臣只打量了一眼他那贪生怕死的模样，便转头看向前头背身而立的人。
君昭听到“左程”二字，嘴角扬起平静的弧度，“他们杀不得，本王可能杀得？”
平静低哑的嗓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却如一把利刃，抵在了左程的喉咙口。
左程浑身战栗，看着那站在尸山血海中的人，瞳仁紧缩，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
怎么可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一夜之间尽数屠戮四皇子留下的一万残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