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过分担心,此刻的甄宓再也没有了跟随商队行走、出门在外时的见多识广与从容淡定。她守在马超身旁,试了无数方法,可马超依旧毫无吞咽的迹象,药汁一次次流出来,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甄宓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眼神中满是慌乱与无助,像是变回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她紧紧握着马超的手,声音带着哭腔,不停地呼唤着,可回应她的只有马超沉重的呼吸声。
终于,在又一次尝试失败后,甄宓再也忍不住,含着眼泪匆匆跳下马车,一路小跑着找到老掌柜。看到老掌柜的那一刻,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老掌柜,求您想想办法,他喝不进药,这可怎么办呀……” 她的双手紧紧揪着衣角,身体微微颤抖,满心的焦急与恐惧都写在了脸上 。
老掌柜眉头紧皱,神色凝重,提出让伙计们掰开马超的嘴喂药,甄宓犹豫再三,虽觉此法有些粗暴,但实在无计可施,只能无奈点头同意。
众人跟着老掌柜匆匆来到马车旁,可还没等靠近车厢,那匹白马便如临大敌,浑身鬃毛竖起,前蹄高高扬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凶狠的眼神紧紧盯着靠近的众人,只要有人再往前一步,它便会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
老掌柜被这阵仗吓得脸色煞白,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他试图绕到白马身后,寻找机会靠近车厢,可白马像是脑后长了眼睛,迅速转身,将他死死拦住。甄宓见状,心急如焚,赶忙上前,一边温柔地抚摸着白马的脖颈,一边轻声安抚:“乖,他们是来帮忙救将军的,别害怕。”
白马在甄宓的安抚下,情绪稍稍缓和,但依旧挡在车厢前,不肯让其他人靠近一步。老掌柜无奈地叹了口气,摊开双手,一脸为难地说:“小姐,这可如何是好,白马不让咱们靠近,这药根本喂不进去啊。” 甄宓咬着下唇,眼眶再次泛红,望着倔强的白马和昏迷不醒的马超,一时没了主意 。
老掌柜看着僵持不下的局面,心里越发觉得这是个甩不掉的大麻烦。他凑到甄宓身边,压低声音,再次劝道:“小姐,这人昏迷不醒,白马又这般难缠,咱们带着他,前路处处是风险,依我看,不如……趁早抛弃他吧。”
甄宓闻言,原本满是愁容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杏眸中闪过一丝怒火,她猛地转过头,紧紧盯着老掌柜,语气冰冷且坚决:“老掌柜,我敬重您是长辈,一路也多亏您照料。但今日这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见死不救,岂是我能做出来的事?您若再提,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说完,她也不顾老掌柜惊愕的神情,转身快步回到车厢。
车厢内,马超依旧昏迷,滚烫的体温似乎又升高了几分,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嘴里不时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甄宓看着他这副模样,满心的心疼与无奈。突然,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下唇,缓缓伸出手,轻轻挽起自己的衣袖,动作轻柔却带着几分决绝。
她端起药碗,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轻轻吹凉,随后微微俯身,双唇含住药汁,缓缓凑近马超。她的心跳急剧加速,脸颊微微泛红,可目光始终坚定。当她的唇轻轻触碰到马超干裂的嘴唇时,她微微颤抖了一下,但还是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将药汁渡进马超口中 。 药汁一点点流入,她紧张地盯着马超的喉咙,生怕他有丝毫不适 。
就在甄宓满心忐忑之时,马超喉咙微微一动,有了吞咽的动作。甄宓见状,心中一喜,瞬间收起了那抹羞涩,急忙加快动作,一勺接一勺,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汤药全都喂进了马超口中。
喂完药,甄宓长舒一口气,高声唤来外面的伙计:“快,把准备好的湿布拿进来!”伙计们迅速将用温水浸湿的软布递入车厢。甄宓接过,轻轻拧干些许水分,随后坐在马超身旁,一点点、仔细地擦拭着他的脸庞。她的动作轻柔又专注,从马超棱角的下巴,到高挺的鼻梁,再到紧闭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处。擦拭完脸庞,她又掀开马超的衣物,动作稍显迟疑,脸颊也微微泛红,但一想到马超的病情,还是鼓起勇气,继续用湿布轻轻擦拭他滚烫的胸膛和手臂,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为他降温 。
车厢外,白马安静地趴在地上,偶尔抬起头,透过车帘缝隙望向里面,似乎也在默默关注着马超的情况 。
夜幕低垂,商队寻了一处避风的空地驻扎休息。营地中,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周围人的脸庞。伙夫在一旁支起锅灶,精心熬煮着米粥,袅袅热气升腾而起,飘散出阵阵米香。
待米粥熬好,甄宓端着一碗稀烂的米粥匆匆回到马车。此时的马超依旧昏迷不醒,毫无自主进食的能力。望着马超苍白的面容,甄宓没有丝毫犹豫,就像白天喂药那般自然,她舀起一勺米粥,放在嘴边轻轻吹凉,待温度适宜后,双唇含住米粥,缓缓俯身靠近马超。
她的心跳在寂静的车厢内清晰可闻,脸上虽还残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但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关切。当她的唇再次触碰到马超的唇时,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轻轻撬开马超的牙关,将米粥一点点渡入他口中 。 每渡一勺,她都要停顿片刻,观察马超的反应,确保他顺利吞咽。车厢外,夜色深沉,偶尔传来远处虫鸣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与车厢内这略显羞涩却又无比温情的画面,构成了一幅奇特的场景 。
老掌柜远远望着那辆马车,瞧见甄宓进进出出,忙碌又关切的模样,不禁暗暗摇头。在这商队中,他一路见证甄宓成长,从未见过她对谁如此用心,这份细致入微,全然不似对待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他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心中满是忧虑,暗自思忖:“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想到甄宓已然许配给袁家,不日便要成为袁家儿媳,可如今却与这来历不明的男子朝夕相处,老掌柜只觉一阵头疼。到时候回到邺城,该如何向袁家交代?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不仅甄宓的名声受损,整个甄家也可能被牵连。
老掌柜在篝火旁来回踱步,手中的旱烟袋也忘了抽,火星渐渐熄灭。他不时抬眼望向马车,目光中满是无奈与担忧,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事情千万别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
深夜,万籁俱寂,商队营地一片静谧,唯有偶尔传来的鼾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突然,马车内传来一阵细微却痛苦的声响,打破了这份宁静。马超又发起了高烧,他牙关紧咬,牙齿上下剧烈打颤,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痛呼:“冷……”
睡在一旁的甄宓瞬间从梦中惊醒,她一个激灵坐起身,伸手摸了摸马超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急如焚。“来人啊!”她一边大声呼喊,一边迅速跳下车,“快送两套被服过来,要厚的!”
不一会儿,伙计们抱着被服匆匆赶来。甄宓接过,急忙回到车厢,将被服一层又一层地盖在马超身上,试图用温暖驱散他体内的寒意。可即便如此,马超还是冷得瑟瑟发抖,身体蜷缩成一团,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
甄宓坐在床边,紧紧握住马超的手,不停地用自己的手为他揉搓取暖,嘴里喃喃安慰:“坚持住,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然而,一切似乎都无济于事,马超的高烧依旧不退,痛苦的呻吟声让甄宓的心揪成一团 。 她心急如焚,眼神中满是无助与焦虑,在这寂静的夜里,不知该如何才能拯救眼前这个昏迷的男子 。
汗水顺着甄宓的额头滑落,她咬着下唇,内心翻涌如潮。她深知,自己身为未出阁的女子,做出这般举动,一旦传出去,便是身败名裂的下场,家族声誉也会跟着蒙羞,往后怕是再无颜面面对家人与世人。可目光落在马超痛苦的脸上,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得毫无血色,她又怎么忍心坐视不管?
她的手颤抖着,指尖触碰到衣带时,犹豫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与马超初遇的场景,那浑身是伤却英气不减的模样,还有那匹通人性的白马,好似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将他们牵连在一起。“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她喃喃自语,“你的宝马对我这般信任,许是上天都在暗示我们有缘。”
心一横,她双手颤抖着解开衣带,褪去外衣,仅着贴身衣物。她的脸颊滚烫,并非因为燥热,而是羞涩与紧张。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小心翼翼地将马超冰冷的身躯搂入怀中。肌肤相触的瞬间,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但她还是紧紧抱住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此刻,她心里想着,自己的清白已然交付于他,只盼这份赤诚能换来他的平安 。
她的心跳剧烈,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微微侧头,将脸贴在马超的额头上,感受着他的温度,嘴里轻声呢喃:“一定要好起来,求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超终于不再颤抖。他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稳。感受到怀中的变化,甄宓微微仰头,借着车厢内那昏暗的光线,紧张又仔细地打量着马超的面容。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痛苦之色已褪去不少,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微微起伏的胸膛,都在告诉甄宓,他的情况正在好转。
甄宓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担忧后的如释重负,也是满心的欢喜。她轻轻调整姿势,生怕惊扰到马超,可又舍不得松开怀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继续护他周全。她将脸颊贴在马超的胸口,静静聆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这声音此刻如同世间最动听的旋律,让她慌乱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窗外,夜色渐淡,黎明的微光悄然渗透进来,似乎也在为这场漫长的守护迎来转机而欢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