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城百骑司。
为了不打草惊蛇,涉嫌查抄淮安王府的一众纨绔,都被李二陛下连夜召回,软禁百骑司,焦急等着廷议上的结果。
“哎,某说二郎,你也太沉得住气了,都啥时候了还惦记你那书法作业?”
虽说是被软禁,但百骑司里哪个不知晓他们的身份,根本得罪不起。
所以除了明令下的不能外出,其他不过分的要求都会欣然应允。
于是众人力排众议,在百骑司的后院里架起一口火锅。
侯杰嚼着羊肉,美滋滋的抿了口酒水,而后抬头打量着不远处的书桌后,吃饱喝足去练字的李斯文,忍不住挤兑两声。
背后用功也就算了,没看见就当不知道,可你怎么敢在兄弟们眼皮子底下上进的!
李斯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是没啥任务在身,除了吃喝其他不愁。”
“但某这...刚歇了一天,虞师就到神龙殿里觐见陛下,要求某即便身处监牢,也不能忘了平时基本功。”
一连补完两日的书法作业,李斯文甩着手回到之前座位,举起茶杯淡淡说道:
“你也不用担心这个担忧那个,今天的胜负手不在廷议之上,而在局外落子。”
“简单点来说,自从昨夜,某活着走出神龙殿后,今天的胜负已分,封伦一众离死不远。”
闻言,侯杰惊奇的挑了挑眉毛。
瞅向与自己对坐的萧锐、王敬直,见这俩人面色如常,明显是早已知晓此事关键。
可...昨夜的神龙殿里,到底是出了什么反转,才能让这仨人如此淡定?
“萧兄,不知...”好奇心作祟下,侯杰握住萧锐手腕,目光灼灼。
萧锐被这火热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苦笑着耸了耸肩:
“此事干系重大,某位卑言轻不敢妄谈,侯二你不妨稍等片刻,等今日廷议下朝,自见分晓。”
侯杰也清楚,因为他爹萧瑀的关系,萧锐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门清,而不该说的...等问出来怕是花都谢了。
不太友善的瞪了他一眼,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没义气的家伙!
又扭头看向王敬直,笑容殷勤:“敬直兄弟,敢问昨夜的神龙殿里...”
王敬直先是抬头瞅了眼李斯文,见他正闷头猛吃,根本没出声制止自己的意思,便斟酌话语,挑了些能说的回复:
“陛下说,等二郎禁足期满,便是率兵南下的日子,又再三嘱咐二郎,这段时间务必注意好身体,千万别再出了岔子误了行程。”
“那就好,那就好...”
得知皇帝已经开始布局将来之事,那今日想来是不会再出什么波折,侯杰举杯敬酒,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要知道,即便是贵为九五至尊,口含天宪的李二陛下,在直面那些盘根错节,势力庞大的千年门阀时,有时也不得不再三退让。
而此案中,李斯文却代替了往日的皇帝,成了门阀世家的众矢之的,其中但凡走错一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若二郎身死,那他们这些与他交情甚好,进退与共的兄弟,怕也是在劫难逃。
不过现在嘛...侯杰心中忧虑大消,乐呵呵的为众人一一斟酒:“请诸位饮胜!”
连浮三大白,萧锐不胜酒力,面红耳赤,神志不清。
在侯杰的劝导下,萧锐将昔日奉为圭臬的谨慎抛之脑后,拄着桌子,口舌不清的朗声而道:“侯二兄弟是有所不知!”
“某跟你说,昨夜里二郎端的威风。”
“还没进殿,张嘴便是一盆脏水泼了上去。任城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一慌,就把他和李道彦的密谋,一股脑的全交代了出去!”
在王敬直的无奈叹气下,侯杰憋着坏笑,将萧锐知道的问了个一干二净。
“今日!李道宗的刑部尚书算是坐到头了。”
“等他一开口请致仕,吞声忍气已久的戴胄便会临阵倒戈,将一系列指向淮安王府的证据,呈到殿前!”
说着,萧锐重重一砸酒杯,目光灼灼的望向太极殿方向,喃喃道:“这一次,是关陇败了!”
...
太极殿中。
李二陛下眼神冷厉,表情似笑非笑,高坐龙椅环视群臣,却是一言不发。
等李道宗卸任而去,熬了一整夜的李君羡,身披一袭染血玄甲,大步流星的踏上殿阶,行色匆匆间难掩肃杀之气。
行至殿中,左右文武见他浑身是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凝重到死寂的氛围顿时炸成一片。
众口嚣嚣间,群臣不停向同僚打听着,昨夜百骑动向如何。
面对群臣的指指点点,李君羡一路走来,根本不做理睬,单膝跪地,拱手高声而道:“启禀陛下,淮安王府已于昨夜,被某等百骑秘密查抄。”
“只是府中叛党众多,加之手持凶器,负隅抵抗下,纵使百骑也难以留手。
“王府之中,除淮安王五子李孝友,再无活口...此责全在臣监管不利,恳请陛下降罪!”
此言一出,朝廷上大眼瞪小眼,而后一片哗然。
虽说皇后遇刺,朝廷震动,皇帝势必要捉拿真凶,好好出口恶气。
但一言不合就抄家,抄的还是与他们交好的淮安王府...你是不是,太不把他们世家门阀放在眼里?
而今淮安王府遭逢磨难,若不趁机讨个说法,逼迫皇帝退步,约法三章,那等将来这把屠刀落在自家头上,他们又该如何!
而深知淮安王府罪该万死的封伦,此时已被皇帝的雷霆手段,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在一帮同僚‘别丢份儿、精神点’的拱火注目礼下,封伦压下心中不安,勉强打起精神,整理衣冠时还不忘低骂一句。
起身出列,指着李君羡便开口骂道,字正腔圆:
“李君羡,你好吗,你一个田舍奴出身,没资格上殿听宣的武夫,哪来的胆子抄家王府。”
“殊不知李神通当年出生入死,为大唐建国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淮安王尸骨未寒,你竟然将他一家老小...屠杀殆尽!”
“你罪该万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