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看着新立之坟,想着这几年惊天动魄的岁月,无限感慨。
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祭文,走上前,亲口诵读之。
大明崇祯皇帝,御笔祭李自成暨高桂英文
“呜呼!”
“朕承天命,御极宇内,十有九年矣。”
“朕夙夜辛劳,不敢稍懈。所求者,不过海内承平,黎庶安康也。”
“然天灾频仍,边患迭起,吏治积弊,民生日蹙。遂有草莽枭雄,如李自成、张献忠者,乘势而起,聚啸百万,纵横中原,祸乱天下,几倾社稷。”
“其势之炽,如燎原之火;其害之烈,若滔天之洪。给朕与大明百姓,造成不可逆之伤害。”
“朕与尔,势同水火,不共戴天。你死我活,方可罢休。
“今赖祖宗庇佑,将士用命,社稷危而复安,枭雄终得剿灭。然朕临尔丘墓,抚今追昔,心绪翻腾,竟难生全胜之喜,反添无穷之慨。”
“尔本驿卒,乃朕臣子,非有显赫之资。然遭逢饥荒,身陷困厄,遂萌异志。”
“初为饥民所裹挟,继而奋臂一呼,自陕豫而席卷天下,破潼关,陷居庸,占陕西,据山西,侵河南,胁京师……僭号“大顺”。”
“夫人高桂英,巾帼不让须眉,佐尔左右,红妆换甲,同历烽烟。其志其勇,虽为敌手,亦足令人侧目。”
“然,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何哉?”
“其一志骄意满,得鱼忘筌。 视神器如囊中物,视黎民如草芥尘。焉知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根基未固,急于享乐,焉能不败?”
“其二流寇积习,难改根本。 尔虽号拥百万,然多乌合之众。无长远之策,无治国之方。破城劫掠则凶悍如虎狼,守土护城则松散如泥沙。有一李岩,竟戕害之。岂不闻:马上得天下、安能马上治之?”
“其三悖逆天道,自绝于人。 尔以均田免粮为号,蛊惑百姓。然得地之后、又无分地之实,致百姓怨愤。可知,地可分,粮不可免。无地无粮,动摇国本,岂能长久?”
“朕亦自省:尔之崛起,岂非天灾人祸相煎之果?岂非朕之德薄才疏所致?遂使山河破碎、白骨蔽野,此痛此责、朕铭记于心、不敢忘却!”
“朕思之、悔之、改之,遂下决心,抚百姓、清吏治、整军备、除边患,使民各得其地、各安其业、天下太平!”
“尔等兄弟,现已归降。洗心革面,效忠朝廷。朕必视之如赤子,一视同仁,各守君臣。尔等鬼魂,不必挂念。”
“今尔既殁,恩怨已矣。 朕悯尔等兄弟之情,特以王侯之礼厚葬尔夫妇于此青山之下。非为彰尔之功,实乃显朕之仁,亦慰将士之心。”
“青山无语,松柏常青。 李自成、高桂英,尔等就于此安息吧!尔之成败荣辱,且付与后人评说。”
“尘归尘,土归土。愿尔等魂魄,得此安宁,不扰人间。”
崇祯念完,一众大顺遗下的文臣武将,个个心服口服,莫敢言语。
随着墓碑前的草纸燃烧成灰,大顺朝,就永远消失在历史尘埃之中。
当晚,崇祯率领大军,回到西安城。
秦良玉、刘进忠、陈幕早早等在长乐门拜见,领着崇祯皇帝一行,一路进入秦王府。
陈幕第一个上前,跪地禀报:“陛下,末将未完成陛下使命,让李岩死于非命,请陛下责罚。”
崇祯摆摆手:“陈将军平身,此事,朕已知之。”
“这世上的事啊,事在人为,可也有天意难违。”
“陈将军已做了能做的一切,至于结果,就只能交给天意。”
陈幕感动不已,急忙叩谢:“末将,谢陛下圣恩。”
“忠贞侯,刘将军,这西安城,可还太平?”
“陛下,西安百姓,心向陛下、早盼大明。安民告示一出,秩序一切井然,再无任何混乱。”秦良玉急忙道。
“好......”崇祯大喜:“百姓可有什么诉求?”
“陛下,西安百姓,没有任何诉求。只要陛下不怪罪他们,他们就要烧高香了,岂敢有怨愤之语。”刘进忠急忙道。
崇祯点点头:“朕听说,李岩死后,红娘子几欲同死。可有派人,去李府看过?”
秦良玉急忙回话:“陛下,臣亲自去过。”
“臣还发现,李岩死后,很多百姓、非常怀念,都自发到李岩坟墓去祭拜。”
“臣还记着,明日是头七之日,估计会有更多百姓,前去祭拜。”
“臣还听闻,百姓中流传着一种说法,说真正想害死李岩的,不是伪朝皇城都指挥使崔安,而是牛金星和宋献策。”
“是他们蛊惑李自成,将李岩下大狱。又鼓动崔安,残害李岩。崔安,只不过是个刽子手、替死鬼罢了。”
崇祯一怔,看向陈幕:“陈将军,此事,可有人证?”
陈幕急忙道:“陛下,末将也正想禀报此事。”
“末将早抓了崔安的亲兵护卫崔平,经审问,崔平从头到尾,见证了牛金星、宋献策、崔安三人,合谋残害李岩的事情,还在供词上签字画押。”
“目前,崔平正关在大牢里,随时可以提审。”
“只是,末将听说,牛金星、宋献策已经归降陛下,都要卸甲。”
“末将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崔平,还请陛下降旨。”
“这......”崇祯犹豫着。
他总不该,为一个死人报仇,又杀两个归降的人吧。
这要传出去,让别人怎么说?说他糊涂透顶,说他不讲信誉?
这岂不是,要寒了将士们的心?
崇祯为难间,何急忙走上来,微笑拱手道:“陛下,末将有一计,不费一钱一粮,可收西安百姓之心、可收归降将士之心、可绝陛下心中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