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宗族,雪莲谷深处。
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方大宝手忙脚乱地把洞天戒指中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无数瓶瓶罐罐滚落一地。五颜六色的灵丹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在地上乱滚;各种灵草堆积如山;闪烁着各色灵光的符篆如同受惊的蝴蝶,在空中胡乱飞舞……
巴桑简直惊呆了,小贝爷是抢劫了天庭的宝库吗?
方大宝跪在宝物堆里,在里面满头大汗地找着解药。
“师傅,这个还魂丹可以吃吗?”
“师傅,百草玉露行不行?”
“天香续命膏,要不试试?”
“冰心雪魄丸,这个应该对症?”
……
“你不要弄了,让师傅静静。”
看着满地的灵丹,苏筱雨什么都没吃。看着方大宝慌慌张张的样子,她微笑着说:“看你满头大汗,怎么像只三脚猫一样——师傅又不是马上要死,师傅还有时间……”
“你半边身子都变成石头了,你还笑!”方大宝声音里带着哭腔。
此时的苏筱雨,从右臂的指尖开始,一直到肩头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肌肤表面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玉化光泽,月光穿透这层玉化的肌理,勾勒出下方骨骼朦胧轮廓,如同冰封河床下嶙峋的暗影,折射出一种幽邃而冰冷的蓝光,神秘莫测,令人心悸。更像一尊绝世匠人刚刚完成的玉雕半成品——半是温婉的活色生香,半是冰冷无瑕的玉观音,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彻骨。
苏筱雨此时已平静下来。因为她身体的石化,渐渐停止了,就不怎么害怕了。
“师傅不会马上死的,”苏筱雨轻轻道:“师傅只有一小半是石头呢,还有好多天呢。”
“只不过,师傅不能陪你去丹堂了。”苏筱雨接着说道。
“我也不去丹堂了,我在这里陪你。”方大宝真怕自己一离开,苏筱雨就整个儿变成一块石头,然后死掉了。
“不,你还是去吧。”苏筱雨劝方大宝道,“这里很安静,我就在这里等你。”
方大宝说什么都不肯离去,正在两人僵持时,躲在一旁的巴桑忽然说道:“小贝哥,我知道有个地方,说不定能帮到苏姑娘——至少能争取点时间。”
巴桑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方大宝心中的绝望阴霾。
“真的吗?”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巴桑,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着:“什么地方?快!快带我们去!”
“小贝哥,那地方就在天山派后山禁地深处,唤作‘冰魄玉棺洞’。相传那是上古冰魄神女陨落之地,死后整个洞府就像一个玉棺材一样!洞府的深处寒气散不开,最后凝结成了一个叫‘玉魄台’的东西。”巴桑说道。
方大宝听得眼睛发亮。
巴桑继续说道:“听俺师傅说啊——那玉魄台可厉害了,有冻结时光,凝固生死的法力,死人放上去千年不腐,活人放上去即便再过百年,一样能唤醒。小贝哥你打死的那个冷逍遥,小时候本来就要死了,就是他爹冷玄机将他置于玉台上,封入玄冰之中,硬是保住了他一丝生机不灭,直到寻得‘九阳回魂草’才将他救活……苏姑娘也不是要变石头吗,你先放着让她好好睡个觉,等着……”
还不等巴桑说完,方大宝已完全明白了,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
“俺不是说跟师傅去过天山派吗,俺还叫冷逍遥他爹冷玄机师叔呢,那时候去,就是为了用这个救人——天山派的丹法,还有医术也是天下闻名的……”
“好!”方大宝不等他说完,赶忙催道:“我们赶快去,把台子给我师傅用!”
“不好弄啊!”巴桑此时面露难色,“小贝哥,你刚把别人亲儿子都打死了!冷玄机这人又贪财又孤寒,当时我师傅求了几天,他都不肯借……”
“管他娘的!”方大宝眼珠子一瞪,喝道:“本爵爷就是把他爹,还有他儿子,他祖宗八代一起打死,也非要用他家的东西不可!”
“大宝哥,冷玄机修为可高啊!”
“能有多高?有佛主高?有高媚儿高?”方大宝骂骂咧咧,已抱着苏筱雨上了法舟,巴桑无奈,也只能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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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山雪莲谷连夜去往天山派缥缈峰,其实法舟飞行,也不过一两个时辰。
在路上方大宝可没闲着,先是戴上面具,马上变成了辽北第一狠人——范德彪的模样。他生怕苏筱雨露馅,在洞天戒指中一阵掏摸,结果还真找出石黛、铅粉、胭脂等一堆东西出来,甚至还有一面圆溜溜的铜镜。
这镜子可不同凡响,乃是玄天宗四宝之一,鉴真殿的镜爷爷,名叫“风月宝鉴”。
方大宝把镜爷爷摆在船头,跟着对镜爷爷作个揖,口中念念有词:“镜爷爷啊,您叫风月宝鉴,史书里也是有名头的,我师傅是天下第一美女,也是有身份的。如今她要化妆,劳烦您老人家当个镜子,千万不要捣鬼啊!”
然后方大宝对着镜子,先在自己脸上胡乱涂抹了几笔,然后恭恭敬敬地把镜爷爷递给了苏筱雨。
“你光瞎说。”苏筱雨登时羞红了脸,“我是什么天下第一美女!?”
“师傅啊,天下还有谁比你更美的?”方大宝一愣,“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高媚儿说的。”说完就把高媚儿和佛主的对话又说了一遍。
苏筱雨听了,叹息一声,“不说她了,师傅也不可能帮她光复他的雪国,更不可能去做这个劳什子皇帝。”
然后苏筱雨问道:“你要我怎么化妆,要我装扮成什么人?”
“你看起来太美,又太小,比大宝儿都小,根本不像我的师傅。”方大宝很干脆道:“干脆化装成我的妹子吧。”
巴桑本来一直不说话,此时嘿嘿一笑道:“妹子肯定不像,你们哪像一个妈生的?”
方大宝顿时恼了,哼了一声道:“巴桑,你是骂你小贝哥生得丑吗?”
“不敢,不敢,”巴桑大着胆子说道:“如果要骗过冷玄机老爷,苏姑娘还是装扮成小贝哥的娘子比较合适。”
苏筱雨顿时满脸通红,但也没说什么。
过了好久,苏筱雨才小声道:“我也不会化妆啊,你是要化好看点,还是不好看?”
“当然是弄丑点,大宝儿怕那冷老爷也是个道庭老祖一样的老毕登。”
苏筱雨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反正是要弄丑点,你帮我随便画画就行。”
“弄成大花脸可别怪我啊。”方大宝嘻嘻一笑。
方大宝捏着粉饼的手有些抖。指尖刚触到苏筱雨冰凉的眉骨,呼吸便凝滞了——太近了,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凝结的寒霜,能闻到她发间雪莲般的冷香。他喉结滚动,想调侃两句缓解气氛,却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师……师傅,你闭眼……”
苏筱雨依言阖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受惊的蝴蝶翅膀。
巴桑却不乐意了,重重地哼了一声,心道你们都忘了我这个一千瓦特的电灯泡呢。
苏筱雨啥都没听见,她只感受到方大宝粗壮的呼吸,竟然心里害怕起来。而方大宝刚弄了点铅粉在手指上,指腹轻轻擦过苏筱雨的脸,一时间口干舌燥,双手发抖,竟然“哐当”一声,镜爷爷掉在法舟上。
最后,还是苏筱雨若无其事地把镜爷爷捡了起来,吩咐方大宝道:“你帮我拿着镜子,我自己来。”
巴桑咯咯直笑,高兴地哼起了吐鲁番的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