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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了这么长时间的打,土甑的杀招终于准备好了。土甑体内积蓄的妖力已然江河满溢,只待倾泻而出。土甑自信满满,这一招打出,即便不能当场重创刘宏,也足以将这个诡异莫测封锁天地的复合阵法轰出一道缺口。只要阵法出现裂隙,它便能瞬间遁出,重获自由。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那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土甑对自己赖以成名的逃命手段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只要让它接触到阵法之外的真实大地施展土遁之术,只需一息之间,便可远遁千里,踪迹全无。到那时纵使刘宏有通天之能,也休想再找到它!这数百年来,土甑正是靠着这手绝活,无数次从强敌手中死里逃生,从未失手。今日土甑也坚信,历史必将重演,刘宏不过是又一个即将被它戏耍的蠢货罢了!

土甑也不跑了,就这么悬浮在了刘宏面前十丈之外的半空中,双目赤红,浑身土黄色灵光暴涨,这一刻土甑点燃了体内所有的精血与潜能,对着刘宏发出狠厉癫狂的笑声,其中既有解脱的快意,也有对即将反杀的期待,更夹杂着一丝对刘宏“愚蠢”的轻蔑,嘲笑对方竟如此轻易地落入自己的圈套,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刘宏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土甑,脸上无悲无喜,甚至连眼神都未有丝毫波动,没有追击,没有言语,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姿态,怕是刘宏只觉眼前即将爆发的恐怖杀招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烟火表演。刘宏的沉默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寒,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凌驾于一切之上,甚至可以说是早已看穿了土甑所有的底牌。

土甑犹恐夜长梦多,生怕刘宏突然变招,再给自己设下新的陷阱,于是不敢再等,直接打出了自己准备多时的杀招。一瞬间,明亮厚重的土黄色光芒自土甑的身上闪耀而起,大地之心在这一刻骤然苏醒,一股极其恐怖的威压辐射四方,压得阵法空间都不断扭曲,连光线都为之黯淡,空气凝成了固体。紧接着一块极其不规则的土块出现在了土甑的前方,它看起来就像是从山间田埂中随手扒拉出的一块土圪塔,表面粗糙,棱角参差,毫无法宝应有的光华与精致,其貌不扬到了极点,甚至带着几分泥土的腥气。然而正是这块看似平凡的土块,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能,凝实如山岳般厚重的气息丝毫不逊色于刘宏全力激发的凝雪飞刀所展现的锋锐之威。这正是土甑压箱底的大神通,如此法宝全力御使之下一击便可崩山裂地,碎金断玉。

面对同为元婴期大圆满实力的土甑最后的杀招,刘宏却丝毫不慌。青黑色鳞甲掩盖之下的面容上,竟然泛起了一丝冰冷讥诮的冷笑,刘宏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悲凉与嘲弄,看着面前跳梁小丑做最后的表演。刘宏不紧不慢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动作从容无比,就这么当着土甑的面,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清脆的响指声,在足以震碎空间的威压中显得微不足道,却成了死神的号角,宣告了终局的到来。

下一瞬笼罩于土甑身上的亮黄色光芒猛地一暗,立刻被泼上了一盆浓稠的墨汁,点点诡异的黑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明亮的光芒之中,并且带着一种阴冷刺骨的寒意迅速蔓延侵蚀。仅是眨眼的功夫,点点黑斑急速扩大,彼此吞噬连接,迅速连成一片,最后将所有的土黄色光芒全部都染成了深邃死寂的纯黑色。

“啪嗒。”

土甑就这么一言不发地从空中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四肢摊开,一动不动,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软泥没什么两样。土甑眼中的狂喜与狠厉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茫然。土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意识便彻底沉沦,被拖入了无底深渊,连思维都停滞了。失去了土甑控制的不规则土块,光芒迅速收敛,威能尽失,也从空中无力地掉落,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无半分神异,只是一块普通的烂泥模样,传送阵法亮起,土块立刻不见了踪影,看来雅兰是对其稀罕的紧。早已被凝雪和影刺打得坑坑洼洼裂痕遍布的正四方体此刻终于支撑不住了,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中,碎成了数百块,散落一地,灵光彻底熄灭,和它主人的命运一样,归于尘土,再无半点价值。

刘宏双脚踩在地面上,不紧不慢地朝土甑走了过去。他每一步都踏得极稳,脚步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敲在了土甑心中的丧钟上,每一步都踏碎了土甑最后的幻想。随着刘宏的行走,覆盖全身的青黑色鳞甲开始缓缓消融,化作点点幽暗的光影,萤火升腾消散,一袭朴素的黑袍重新笼罩在刘宏身上,刚才狰狞妖物已然消失不见了。刘宏口中哼着一段不知名的轻快小调,曲调悠扬,甚至带着几分市井的俏皮,可旋律深处却沉淀着化不开的浓浓哀伤,百年孤坟上飘荡的纸灰无处话凄凉,每一个浸透了血与泪的音符都是如此的轻盈却沉重,百年的孤寂在这一刻不断地回响。

刘宏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土甑的面前,与巴掌大的土灵鼠咫尺相对。刘宏静静地看着对方,眼神空洞,目光穿透了土甑的身体望向了某个遥远的痛苦过去,望向了那个两军对垒的阵前,望向了苏羽瑶那张熟悉的面孔,望向了那个一夜白头毫无作为的刘宏。刘宏自顾自地沉浸在哼唱的小调之中,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膝盖,节奏舒缓,丝毫不管土甑眼中蕴含的惊恐绝望与无声的嘶吼。

时间凝固了,阵法内只剩下刘宏哀伤的小调在低回。也不知道刘宏在想什么,呆坐了半晌之后,刘宏才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中回过神来。口中哼唱的小调戛然而止,他缓缓低下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土甑身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觉得我在等什么?我不就在等你自以为还有希望之时,再把你的希望彻底破灭吗?”

土甑此刻如遭雷击,终于明白了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它自以为依靠特殊的防御方式可以化解刘宏的攻击,却哪里晓得,刘宏看似没有伤害性的拳脚,每一次落在他身上,都是在往其体内悄然注入太阴冥水!太阴冥水经过了前阵子对白蛇的吞噬,毒性比从前强了太多,隐蔽性也更强了,无色无味,入体即融,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他的经脉与神魂。如今这剧毒早已封死了他的灵魂与肉体之间的联系,切断了他调动灵力的可能。此时的土甑完全成了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任刘宏宰割,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连一声哀嚎都发不出来,只能在意识深处承受着无边的恐惧。

刘宏三两个法诀打出,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掌印入体。巴掌大小的土灵鼠瞬间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膨胀,转眼间变得和一头小牛犊一样大,皮毛紧绷,血管清晰可见,每一寸肌肉都在无声地颤抖,感受着即将到来的剧痛。白光一闪,一柄雪白的小刀再次出现在了刘宏的手掌上,凝雪寒光凛冽,锋锐无匹,刀刃上甚至映照出刘宏平静到可怕的脸,刘宏的眼神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片死寂。

刘宏手里面拿着这柄雪白的小刀,开始一刀一刀地往下割土灵鼠的皮毛血肉。刀锋过处,皮肉分离,动作精准得如同庖丁解牛,却不见鲜血喷涌,太阴冥水早已封住了土甑的血液,更残忍的是,刘宏还用太阴冥水强化了土甑的感知力,将土甑的痛觉放大了百倍千倍。土甑在极致的痛苦中,嘴也张不开,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刘宏片成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片,每一刀落下,都有一种灵魂被撕裂、神经被灼烧的感觉,意识在无边的痛楚中反复沉浮,当真是生不如死。

不知何时,刘宏旁边支起了自己炼丹用的炼丹炉,然而此刻这本该炼制灵丹妙药的炉鼎之中,却煮着一锅香气四溢红亮诱人的红油汤底。汤面翻滚,辣椒与香料的辛香霸道地弥漫开来,与阵法内原本的血腥与死寂形成诡异恐怖的对比。凝雪锋利至极,可以片下来非常薄的肉片,薄得几乎透明,能清晰地看到其中的肌理。刘宏就这么直接将片下来的肉片在滚烫的红油汤锅中滚个七上八下三五秒,待其微微卷曲熟透,便用筷子夹出来,在一旁准备好的蘸料中轻轻一蘸,然后送入口中,细细地品尝了起来。刘宏的动作优雅地很,眼神甚至带着一丝回味,享用着这一顿期待已久的盛宴,如此神情,与百余年前任务成功的土甑何其相似!

土甑此时的心中是作何感想?它只能睁大双眼,瞳孔因极致的恐惧与屈辱缩成针尖。土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刘宏现场吃自己,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脸上还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神情。浓郁的怨气凝成实质的黑烟,从土灵鼠残破的身躯上冲天而起,几乎要将整个阵法空间染成墨色。士可杀不可辱!此刻,身上的疼痛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如此绝望的屈辱才是最狠最毒的刀!它一刀一刀,凌迟着土甑的尊严与存在,将它最后一点身为强者的骄傲碾得粉碎,让其在清醒中体验地狱是何滋味。

万魂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土甑的上方,旗面无风自动,发出低沉的呜咽,万千冤魂在齐声哭泣。土甑身上流出的浓郁怨气,成了最甘美的琼浆,被万魂旗贪婪地吸收着。旗面上的符文闪烁着幽光,无数冤魂在欢呼雀跃,争相吞噬这由极致痛苦与绝望催生的养料。或许对于万魂旗来说这由活生生的元婴大圆满修士在清醒状态下产生的怨气,就是最好的养料吧!它不仅能壮大万魂旗的器灵,更能滋养其中的万千阴魂鬼物,让它们的怨念更加深重,攻击力也越强。

土甑一边看着刘宏吃自己吃得浑身灵光大盛,甚至因这特殊“食材”修为都有了些许的长进,灵力运转更加圆融,气息更加凝实,一边又看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怨气成了对方法宝的养料,滋养着小小的黑色旗帜。土甑现在只想放声大笑,这实在是太可笑了!荒谬绝伦!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笑的是他直到最后一刻,依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招致如此酷烈的报复。直到现在,土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招惹了对方,竟引的对方用这样残酷的手段来报复它。

刘宏面前的炼丹炉火锅正以极缓的节奏吞吐着灵火,将锅中红油汤底煮得微微翻滚,浮沫如泪,一圈圈散开又聚拢,这本该是人间烟火最浓最暖的一幕,此刻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孤冷与悲怆,这顿饭只是为了祭奠。刘宏一边夹起一片肉,在滚烫的红油汤中轻轻涮了两下蘸上混着泪水的蘸料缓缓送入口中,一边低声说着话。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像是从干涸的河床底下挤出来的,断断续续,时高时低,语调飘忽不定,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这些话该说给谁听,是对面前正在被剥皮抽髓的土灵鼠?还是在对着虚空中的某个影子自言自语?又或者,只是在向自己早已破碎不堪的灵魂做一次无望的交代?

“我在儿时就和我的妻子相识了……”刘宏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锅底的咕嘟声盖过,眼神却忽然飘向远方,穿透了层层时空,回到了某个阳光正好溪水潺潺的午后,“不……其实也不能说是我的儿时,只能算是在此地的儿时吧!”刘宏忽然自嘲地笑了笑,这样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嘴角牵动,却毫无温度。所谓“儿时”,不过是他在这一方天地重新开始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