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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夜,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在烛火的映照下,燕承昱站在原地,看着这张可以称得上的是熟悉的脸,突然生出了几分厌恶。

他把手放在了燕敬的脖子上,又缓缓握紧了,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手下肌肉的痉挛。

他喃喃道:“这就是,掌控生死的感觉吗。”

直到因为呼吸困难,燕敬的脸色已经泛起紫色,他才停了下来,松开了手。

燕承昱轻笑了一声:“别害怕,我就逗逗你。”

其实他在夜半无人之时,也曾想过,既然燕敬这样深爱他的母亲,甚至爱屋及乌地这样看重她的儿子。

那为什么前世自己被陷害入狱的时候,他既然知道这不是他所为,可他不曾为自己网开过一面。

燕承昱记得他的灵魂也曾飘荡在龙章宫外,他看见燕敬对他的死漠不关心,就像没有这个儿子一样,而他重生以后,却又对他关怀备至。

直到燕榆死的时候说的那句话,他才骤然明白,燕敬爱的是当初那个发着光的女子,而不是智计卓绝,可以威胁到皇权的对手。

没错,就是对手。

所以他才会在母亲死了以后后悔,因为他原本只是想折了她的羽翼,让她完完全全依附于自己罢了。

而对于他也是一样,燕敬对他好,不过就是为了彰显他对于自己母亲的爱。

就像在告诉世人:你看,我有多深情,在妻子死后,我有多爱她留下的孩子。

所以前世,他才会在他死的时候不闻不问,因为他不需要再演戏了,他只需要装作痛心疾首,哭着问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变成这样。

再说一句:“阿柔,我对不起你。”

没有任何人会说什么,所有人都在感叹他的深情。

燕承昱觉得,他爱不爱自己的母亲,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多可笑啊,多可笑啊!

每每上演这些深情的戏码,燕敬会不会觉得已经骗过了自己,所以就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

燕承昱自言自语道:“所以你这一辈子,注定要活在所有人的算计当中。”

“不得解脱。”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是不是怕我杀了你啊,怕我弑父?”

“别怕,杀了你,我恐怕会被天下人指责的。”

“我不喜欢这样,因为我想名正言顺地拿到这一切。”

话音刚落,李晋在殿外开口道:“殿下,太医已经到了。”

燕承昱淡淡应了一句:“那还不快把太医请进来,父皇的身体可是耽误不得。”

蜡烛的亮光闪烁了一瞬,似乎有风吹来,燕承昱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在窗外,似乎有叶子飘落。

被风吹落的树叶掉落在了戚砚的脚边,他捡起两片,放在眼前看了看,树叶的脉络纷繁复杂,并无相同之处。

戚砚踏着黑夜而来,冯齐已经亲自守在了龙章宫外,见戚砚过来,他低声道:“殿下还在里边呢,你快进去吧。”

戚砚问了句:“情况怎么样?”

冯齐答道:“刚才太医来过,皇上好像醒了,就是意识有点不清楚。”

戚砚问:“那颖妃呢?”

冯齐看着四下无人,索性说的更直接一点,“颖妃生死未卜,太医正在救治呢,结果还没出。”

戚砚点了点头,踏脚走进了燕敬的寝殿,他听了听殿内的声音,确定没有燕敬的声音,才推开门进去。

燕承昱坐在床边,燕敬没有醒,嘴里还在无意识地说些什么,见戚砚过来了,他站起身,缓缓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全部放在了戚砚的身上,戚砚被他扑地往后退了一步,又站定,“累了?”

燕承昱一脸疲惫,道:“刚才燕敬醒了,说了好多胡话,言语之间大多都是说她对不起我母亲,不该联合楚长青和楚长宜害死她,不应该就看着她死……”

他笑了笑,“这个时候,他倒是说实话了, 不再在我面前说她到底有多爱我母亲了。”

戚砚知道他心里还是难受的,温声安慰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的。”

戚砚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说着:“没事了,没事了,阿昱,我在的,我在这里。”

燕承昱心想,戚砚可能就是救他的良药吧。

他小声说:“我没事,就是觉得我母亲真的好不值得,为了这样的男人,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戚砚道:“我知道,我们阿昱从始至终都是善良的人。”

他轻拂过燕承昱的发丝,语气温柔,“嗯?”

燕承昱勾了勾他的手指,先是一根一根勾着,而后十指紧握,紧紧贴合在一起。

宁安过来禀报说:“殿下,颖妃醒了,意识还算清醒,您可要去看看?”

燕承昱拉着戚砚的手,道:“走吧,去看看她。”

戚砚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一时竟忘了回答燕承昱的话。

而燕承昱直到颖妃处,都没有松开牵着他的手,期间戚砚看见李晋还在,下意识想松开,而燕承昱又重新牵住了他的手,握得很紧。

李晋看见了两人相携而来的身影,连忙垂下了眼睛,知道不该看的绝对不能看。

颖妃由于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她看见燕承昱过来,竟然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目的了,故意让我得手,然后再让我做替罪羊。”

“这一切跟你没有关系,可最后的得利人却是你,真是好手段啊。”

燕承昱挑了挑眉,道:“说什么呢,给父皇下毒的人可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公公拼死送信过来,现在父皇龙体已经无碍了。”

“下毒谋害皇帝,这是多大的罪名啊,仅凭你自己,恐怕担不起。”

颖妃无所谓地说:“要不你就直接杀了我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皇亲国戚,杀个人对于你们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燕承昱冷冷开口:“你对我的恨意到底是哪里来的,初见你我就觉得不对,这样的恨意太明显了,你根本就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颖妃偏过头,避开了燕承昱的眼神,没有开口。

子时刚过,今夜注定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