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做客的黛拉就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如今到了唐家明显需要很多人力维护的大宅,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她和贝尔琳达的早上依旧懒散,不过周雨时倒雷打不动地开始早起去跟他爷爷一起闲聊或打什么拳,黛拉想过加入,被周雨时隐晦地拒绝了,似乎是她表现得太勤快积极会让贝尔琳达不太好做。
想想很有道理,她们在吴家只是客人,贝尔琳达在这里却还有预备役家人的身份,如果她表现地太勤快可人,尤其在只有她们两个外国人的情况下,贝尔琳达是会背上‘她怎么不能......’这样的非议和压力的。
所以黛拉在周雨时的帮助下开辟了新的晨起活动,练毛笔字,周雨时翻出了小时候启蒙的书还有前几年四伯家落下的小学课本,他和黛拉摸索了一阵拼音,然后就放任黛拉自学中文了。
于是这个小院里每天都是周雨时最先起床出门,过一会儿黛拉慢悠悠地起床,随手抛两把鱼食后,她就钻进书房,拿起课本算是捡起自己的从没体验过的小学生活,坐累了得时候就走到书桌前,在周雨时为她铺开的宣纸前临摹着字帖写上几个看起来高级的字。
黛拉的手巧,意味着她在控笔上和控制工具一样厉害,所以字形其实能写出个样子,但连她这样的外行人都知道那画画一样的字没有灵魂。
什么事都很擅长的她每次都会为这不管怎么写都写不出感觉的毛笔字苦恼,不过这份苦恼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周雨时会用喷香的早点提示她这个时间段的结束。
食盒里精巧又每天不重样的点心是很能凸显这里大户人家的定位的,这里的早点和吴家夫妻每天早上买回来的丰富却也市井的早点感觉完全不一样,像是被垄断的财宝。
据周雨时所说,有些点心的食谱还真是家族秘藏。
不得不说,味道很好,贝尔琳达都被勾的能稍微早起了。
上午是最不耐过的的时间,他们三人也不再有学习和工作的压力,一贯散漫地过着,想起来就折花装花瓶,哪天连隔壁院里唐枨一家的花瓶也被插完了,她们就跟在周雨时后面逛起大宅,并且要求这个会讲三国语言的男人把每种话都说一遍。
法语是给贝尔琳达家的感觉,英语是她们要取笑周雨时的腔调(周雨时有夹的太过之嫌),中文当然就是她们不硬性的学习。
上午就在这么悠游自在中过去,中午则是一天之中最需要注意的时刻,因为中午大家要聚在一起吃饭。
周雨时比吴家夫妇年长却头发乌黑的爷爷奶奶,唐枨一家三口和一位寡言的年轻女人,也可能不是真的寡言,毕竟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概这位唐雪霁比较守规矩,永远只在被长辈问话时嚼完嘴里的菜回话。
其它人则不会那么死守规矩,唐枨和周雨时还是经常讲话的,唐爷爷唐奶奶也会慈祥地搭腔,就是她和贝尔琳达失去了听英文对话的特权,她们这两个小辈的语言需求当然不能排在不懂英文的长辈之前。
不过不像吴家夫妇那么热情的唐家老夫妻也是很和蔼的,他们会耐心地等着周雨时把他们的话翻译出来,又听她们被翻译过去的话。
从始至终,都不会有任何不耐烦出现在餐桌上,贝尔琳达和黛拉明白她们是进了有涵养的家庭,日渐放松的同时也稍微加紧了对中文的学习。
下午的话,她们和唐霩会坐着周雨时的车去周边闲逛,附近的景点和市集数量不在少数,也就是密度稍逊于一开始待的首都。
而愈临近周雨时嘴里的‘年’的今天,在一大家子吃着午饭想着下午游玩地点的时候,平静的生活泛起了一丝涟漪,周雨时的三伯带着妻子过来了。
周雨时个子不矮,一米八五是有的,比唐枨和唐霩都要高一点,他的三伯唐檩跟他差不多高,身材则要壮上一圈,时间在他眉心、鼻侧和双颊留下的刻印显得他凶悍异常。
听周雨时说过,这位是当兵的,麻瓜的军队里。
唐檩的妻子程玉瑶虽然进来是笑的,可那笑意不达眼底,估计平时也是不苟言笑又严肃的主,不过这对冷脸夫妻带来的看起来跟黛拉同龄的一对龙凤胎,进来时正谁也不让地推搡着。
“他们又开始了是么?”周雨时站起来给唐檩他们拉凳子拿筷子,朝着旁边堵着气头互望一边的兄妹俩努努嘴。
“对啊,有他们两个真是造了孽了。”唐檩无奈的扶额,脸上的凶气被冲的干干净净,他看向父亲兼家主的唐钊稔,“爸,在家里你可得帮我管管他们。”
程玉瑶看着被逗笑的公公婆婆,视线放到了贝尔琳达和黛拉身上,她是听闻大侄子要带一个外国女朋友回家,倒还不知道是哪个。
“大哥的洋媳妇——”她一向大大咧咧的女儿唐霙从和哥哥唐霮的争执中抽身,和母亲心意相通般也注意到了这件事,但是询问的方式比较极端,“大哥一带带俩回来?!这得逐出家门吧!”
“说什么呢!”唐霮敲了她一下,然而这不表明他是个明白人,“不知道这话不能明面上说么,大咧咧喊出来干什么。”
“你又说什么呢!”唐霩紧跟着又敲了唐霮一下,他紧张地瞟了一眼黛拉。
这张正经的桌上难得荡起放肆的笑声,事件中心的周雨时咳了两声,被笑憋红脸的他介绍起贝尔琳达和黛拉,介绍黛拉是贝尔琳达很好的朋友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强调。
“那也是一带带俩小洋人回来。”唐霙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句,饿了一路的她飞也似地夹过同胞哥哥面前的鸡腿啃起来。
这一家四口来得晚,只剩最后一道汤没上了,周雨时趁着大家都在和风尘仆仆赶来的唐檩说话的时候,侧头低声用法语询问黛拉,“你中文学得快,刚刚是不是听懂了?”
黛拉挑挑眉默认了。
“别太在意,”周雨时知道这不是个女孩子能毫无芥蒂的略过的话题,于是先把他晚上要和贝尔琳达解释的话搬了出来,刚刚的事肯定是要和贝尔琳达说的,堵不如疏,解决问题肯定比藏问题好,“我第一次邀请室友回来玩的时候,就有人以为我出柜了。”
周雨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那无语的表情相当精彩,“所以刚刚的话其实是针对我,他们一直觉得国外开放地过分,连带着也这么想我,千万别放在心上,他们其实也就嘴上偶尔来这么一句,人都是很好的。”
黛拉点点头,用清澈的眼睛告诉周雨时她对刚刚发生的事并不介意。
周雨时松口气,头又转向另一边,低声跟贝尔琳达说起餐桌上正在发生的寒喧,也是顺便介绍家人了。
说话间,最后一道汤上来,一队人过来在每个人面前摆了一个陶瓷小盅,揭开就是热气腾腾、冒着清香的汤。
“家里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刚来的唐霮揭开盖子,随手用勺子搅了两下,转头问旁边的唐霩,“二哥,怎么单单一个汤还专门用小盅送到每个人跟前啊,要是我不想喝呢?”
闻言,唐霩搅着汤的手一顿,他余光扫过安安静静喝汤的黛拉,转头又一点唐霮的头,“长个子多喝两口怎么了,你不希望小霙个子也超过你吧。”
唐霮立马捧着汤牛饮起来,唐霩则微不可察地叹口气。
爷爷一眼就瞧出来黛拉的身体太差了,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喝上对症的药效用也很有限,在正式治疗之前,得先温养一阵身子。
每天中午送到每个人面前的汤表面看起来是一样,黛拉那碗则是特别制作的药膳,爷爷的意思是暗地里能养一点是一点,告诉病人病情反而不利于温养。
想想也是,因为心病导致的命不久矣,知道后很大概率会更加绝望和自暴自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