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那张面容扭曲可怕,江海天也还是认出了那是早该死去的许满。
优势在我的时候,再加上愤怒的情绪,此刻的江海天满心满眼只想看到对方灰飞烟灭了才算解气。
对方那嘶哑痛苦的惨叫声,可比当初唱曲时咿咿呀呀的腔调更加叫人痛快。
哈哈哈哈!
成为了厉鬼又如何?
真找上门来了又如何?
还不是像当初一样!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群贱骨头!死了还不安分!”
正看着一切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发展。
可是谁知在那紧要关头,张道天居然停手了,而且还任由对方朝自己这个方向而来。
【咦,气运之子这么配合?居然在这关头停住了手?】
零号大概能够猜到自家宿主想干什么,无非就是稍微放放水,让那些涉事其中的人受到些该受的惩罚。
真要搞死那些人倒不至于,零号可是时刻关注着那蜘蛛怨女身上恶障的临界点呢。
业障看着又浓郁了几分,不过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疯了三个,残了两个……】
想让一个人身败名裂还不简单,只要有留下痕迹,在零号的眼中便无所遁形。
就算是家里有钱有势又如何?
只要把那些腌臜事抖落出来,绝对足够那些随意践踏生命和法律的畜生喝一壶了。
张道天确实有存了那么一份心在。
他本身自然是不能让妖邪厉鬼继续为祸人间。
可是很多时候,这其中的对错他看的分明。
所以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不行。
梅清川正好唤他,他也便顺水推舟了。
他们不过是多讲几句话的时间,该做的事情也都尽力做了。
至于此时此刻,那些不知身处何方,真被蜘蛛冤魂吓破胆,又或者是逼着发了疯的人。
就只能算他们运气不好,我就不在他们负责的范围内了。
要往生轮回的话,杀了太多人的话,身上的业障只会越来越多,到最后甚至难以抵消。
如此是得不偿失的。
江海天手脚发软地跌落在地上,眼看着对方朝着自己越来越近,当初他行那禽兽不如之事时,又可曾想过今日情景呢?
“……救……救……”
喉咙里只能发出恐惧到了极点的气音。
“呲——”
黑色蜘蛛举起的前肢直接刺破了江海天的大腿血肉,将他死死的钉在地上。
“啊!!!——”
那怨女还想继续动手,却被拦了下来。
法印落下,金光如瀑,那怨魂已是再难寸进,无数道裂痕出现在她的躯干之上。
那些聚集而来的庞大蜘蛛精八只复眼同时迸裂,漆黑的妖血喷溅如雨。
扭曲的肢体在佛光中痉挛,仿佛被无形的业火焚烧,每一寸甲壳都在崩裂、剥落,露出底下腐烂的血肉。
“阿弥陀佛,女施主,此身已非凡间客,何必再染红尘孽?”
最后拦在江海天身前的,居然是从天而降的慧知和尚。
在场的几个存在中,一切都看得分明,甚至有意纵容,倒显得此刻出手制止的慧知和尚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
张道天轻轻挑眉,对老方丈之前说的关于对方性子的话更明白了几分。
“至于你们这些毒囊孽障,不知吞噬了多少血肉,今时今日还不伏法吗?”
慧知和尚背后隐隐浮现佛陀法相,遥遥望向张道天的方向。
张道天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被慧知看在眼里了,不过他也不打算多说些什么。
对方能够理解便理解,不能的话,亦不会多说什么吧?
佛门子弟之中也是有执拗性子之人。
看着平和好说话的慧知和尚恐怕就是心中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的那一类人。
难以因为其他人的言语所动摇吧。
佛法梵文化作锁链层层叠叠地束缚住那些邪祟,怨女们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抽离,而这一过程必然是痛苦的。
魂体一直在被撕裂灼烧,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嚎。
那满是血泪的猩红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面前已经半身不遂的江海天,带着浓烈的不甘心和恨意。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女施主洗清业障之后,便入轮回去吧。”
这世界上有一种恨意是难以消散,不在乎过去将来,只在乎此时此刻。
“我……才……不……入……轮回……”
“这般倒是说胡话了。”张道天落在她的身前,平静至极地说着这句话。
若是拼着魂飞魄散的下场,纵使有欠下的因果,今后又从何处归还呢?
不至于像他一般,连想有个念想都已是千难万难。
蜘蛛怨女们自是知道再无力反抗了,只是终归有些不甘心罢了。
慧知和尚已经盘腿坐了下来,不知从何处取出了木鱼和念珠,轻声低诵起来。
“是人更能三七日中,一心瞻礼地藏形像,念其名字,满于万遍,当得菩萨现无边身,具告是人眷属生界;或于梦中,菩萨现大神力,亲领是人,于诸世界,见诸眷属……”
青年站在那里,手里盘着珠串,目光清冷,就如同天上神明一般,无悲无喜,就那么沉静地看着自己。
他们对上了目光。
青年张口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许满读懂了对方的口型,那是戏剧『冤魂断』三个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苍天终有眼,无间地狱之中,自有判官阎罗。
【欺心贼!任你巧舌赛蜜糖,终有那——刀山油锅替你量!】
【孽镜台前真相显,任你奸猾巧遮瞒! 这厢是善人添寿红光现,那厢是恶鬼剥皮刀斧悬!】
【可笑你阳间逞凶悍,怎敌我地府算盘精——抽筋的抽筋,挖眼的挖眼,十八层任君拣选!】
【且看那——
三生石上雪初消,
彼岸花开路迢迢。
你道是仇深似海难勾销,
怎知他业火焚身已熬煎?
饮罢这一盏忘川水——前尘化蝶……随风飘!】
她顿时睁大了眼睛,已经和蜘蛛复眼融合到一起的眼球一瞬间仿佛泛上了水光。
那一滴释然的泪在要滴落的时候,随着那缕残魂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