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个应聘的男子,被简单问了几句,没有通过,垂头丧气地走了。
终于轮到黑框眼镜男。
负责面试的,是一个30多岁的黑衣男子。
“姓名?年龄?”面试官瞟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问。
“陈东,32岁。”
“陈东?”面试官微讶,感觉名字有个冬字的都不简单。
“领导,是耳东陈,东方的东。”
“操,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小子的名跟我们大老板同一个字呢。”
“小的不敢,哪能跟冬爷叫同一个字?”
“哼,算你小子识相!听你的口音,从华国过来的?”
“领导明鉴,我来印泥差不多5年了,最近经济环境不好,一直没找到工作。”
见这家伙说话挺会来事,面试官不禁多打量了这人几下:
“说吧,你都有什么专长?打算应聘啥职位?”
陈东礼貌地欠身:“我以前开过公司,会管理,会开车......当然,混迹江湖多年,倒酒打杂之类我也能做。”
“嗯,看你样子挺精明的,以前还真做过老板?”面试官问。
“是的,不过公司倒闭了,这才出的国。”
“不错,知道我们龙吟夜总会的规矩吗?在这儿做事,一要勤快,二要忠诚。”
“知道。”
“还有,我们每个月都会实行末位淘汰,做得不够好的,熬不过一个月。”
“我明白,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很好,你被录取了,今天晚上正式过来上班,不过,管理岗位你就别想了,入职侍应生吧。”
陈东大喜,点头哈腰道:“感谢领导,我陈东绝不会忘记您的大恩!”
被叫了几声“领导”的青年面试官,露出孺子可教的笑意,挥手说道:
“行啦行啦,赶紧回去准备吧......下一个!”
陈东再次一躬身,离开了面试桌前。
沿着大街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看见路边有一间面包店。
他犹豫了片刻,摸了摸口袋仅剩的几个子儿,一咬牙,走了进去。
早上刚交完房租,口袋里的钱就只够买几片小麦面包了。
若不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又怎会跑到龙吟夜总会这种地方上班?
夜总会虽然人多眼杂,但来钱快,做得好,光每天的小费就能解决吃饭问题。
过了一会,陈东提着一只塑料袋,从面包店走了出来。
过了这个十字路口,再往前就是雅加达的唐人街。
他住的地方,在唐人街最西侧的居民区,那里的旧楼很多,租金也便宜。
陈东走了30多分钟,才回到自己住的三层楼房。
这栋楼外观残破,看样子楼龄已经不短。
一楼是一排仓库,二三楼的阳台上,晾晒着密密麻麻的衣服。
远远看去,像挂满了万国旗。
爬楼梯上楼。
陈东将手上的面包袋子,放到了鼻子底下,用力嗅了嗅。
小麦面包特有的香气,让他精神一振。
到了三楼,走到左侧倒数第二间房门前。
陈东将头穿过晾晒的衣服,往楼下飞快地扫了几眼,
然后,站在楼道等了约1分多钟。
确认没有可疑的人跟踪后。
他这才掏出钥匙,小心地打开了出租屋的铁门锁。
转身关好门,陈东走近床边,把面包袋放到一张方形的折叠桌上。
房间很简洁,除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小小的空间里,飘着一股难闻的中药味。
“咳咳咳......咳咳咳......”
床上的被子动了一下,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陈东眉头紧皱,往床头瞟了一眼,说道:“海年,今天的药吃了吗?”
“咳咳咳......咳咳咳......”
回答他的是更猛烈的一阵咳声。
陈东叹了口气,打开桌上的中药罐子,见药汤还有大半。
“海年,药还是要坚持吃的,你不把病治好了,咱们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起来吧,我给你买了面包,喝完药吃点。”
凌乱的被子抖动了几下,里面传出压抑的呼吸。
很显然,躺在床上的人,在努力强压着要咳嗽的冲动。
“哥,你说......咳咳......我们还能回去吗?”
被子里的说话声有些含糊,带着一丝哭腔。
“当然,等咱们赚够了路费,我就带你走。”陈东安慰地说。
“要多久?一年么?两年?还是十年呢?”被子里响起呜咽,“哥,我不想再过这种狗都不如的生活,我要回家,呜呜......”
陈东的镜片背后,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他慢慢伸出手,拍了拍抖动的被子:“海年,相信哥的话,我能带你出来,自然能将你带回去。”
“我找到工作了,是龙帮的龙吟夜总会。”
“相信我,以哥的头脑和能力,不仅很快能赚够回去的钱,还能找到安全回去的路子。”
“人在他乡,背景和路子最为重要,这个地方只有龙帮有。”
陈东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沉:
“海年,当年我们还是太天真了,以为手中有个几百万,到哪里都是爷。”
“所以,咱们一定要吸取教训,找对靠山,东山再起!”
被子里的抖动渐渐停歇,呜咽没了,只剩下带着啰音的呼吸声。
“你赶紧起床喝药,尽快把病养好,我出去抽根烟......”
房间传来铁门开关的吱嘎声,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陈海年掀开身上的被子,默默地坐了起来。
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到他的脸颊两侧,都挂了一行泪痕。
他刚哭过。
他哭,既是因为悲苦自己的遭遇,也是因为感动。
民爷这个做哥哥的,对他很好。
不仅出去赚钱养家,还悉心照顾他的病。
每一次抽烟,民爷都会跑到阳台,怕烟味熏到了他,加重他的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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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靠楼梯的地方,有一张破木椅。
陈东坐在上面,闷头抽烟。
白色的烟雾,一口一口地吐出。
像诉说着一个落魄男人的苦闷和心酸......
“我该叫你陈东呢?还是叫你陈树民?”
一道清冷的男人声音,在烟雾之间响起。
陈东手一抖,吸了一半的香烟掉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