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回应李世民的,还是长孙无忌。
“回陛下,房俊此番言论,虽略显粗鄙,却也直指要害。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若无资源为基,礼乐教化不过皆是空谈。”
长孙无忌心中是既羡慕又嫉妒,房家有如此子嗣,何愁后继无人?
再看看自家的儿子,虚长了房俊那么多,做事不够沉稳也就算了,连策问之论都不如房俊,连他这当爹的都想骂一句废物!
“长孙大人所言不错。”岑文本也跟着开了口,声音温润,“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古往今来,多少名将并非败于战阵,而是败于粮草不济,房俊如此年纪便能有此番见解,殊为不易!”
褚遂良虽然看房俊不顺眼,觉得房俊身上的铜臭味过重,可此时也不得不表态,“房俊之言。。尚可。”
一众朝中重臣都跟着接连赞同房俊的观点,在场的这些年轻人还能说什么?
这时候要是再跳出来反驳,那不是打房俊的脸,那是打陛下和在场诸位大佬的脸啊!
侯勇缩在人群里,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本想借此机会让房俊出丑,没想到反而成全了他的威名!
不过,文人终究是文人,最擅长的就是在那故纸堆里找道理,在道德制高点上找场子。
“ 陛下,房俊所言,恕臣不敢苟同!”
一名身着儒衫的中年官员站了出来,此人名为王敬直,乃是太原王氏之人,也是魏王李泰府上的文学馆学士,不过他平日里自视清高,对于李泰拉拢房俊这种商贾之辈颇有微词。
“既然资源才是国朝强大的根本,那依房二郎之意,为了这些所谓的资源,我大唐便要化身为强盗,去灭了众多附庸之国,将他们的版图全部纳入大唐?”
王敬直朝着李世民拱手一礼,随后转身指着房俊,言辞犀利。
“我大唐乃礼仪之邦,若行此等灭绝他国之举,与那些蛮夷之辈又有何异?岂不遭天下人耻笑?届时,四夷离心,烽烟四起,这难道就是房二郎所谓的强国之根本?”
这话一出,原本被压下去的反对声再次喧嚣起来。
“王大人说得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国亦如此!”
“为了抢夺资源而发动战争,此乃暴政!圣人云,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房俊你这是在教唆陛下穷兵黩武!”
“若依房俊之言,我大唐岂不成了虎狼之国?日后史书之上,陛下将背负何等骂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再次祭出了养民避战、仁义道德的大旗,试图在道德层面将房俊彻底压死。
李世民眉头微皱,王敬直这话虽然刺耳,但也确实说到了他的痛处。
他李世民也是要脸面的人,若是真的为了抢东西去灭人国家,这名声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房俊身上,等着看他如何应对这顶“不仁不义”的大帽子。
”方才在场的诸位引圣人经典,谈治国之策,并未有错。“房俊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我以为,强国之根基在于资源,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才是国朝强盛之根本!“
”若土地贫瘠,民生凋敝,空谈治国之良策,又如何能强国?“
”圣人之学,为治世之本,非强国之根!“
房俊先是给了儒学经典言论的肯定,但同时又告诉众人,咱们说的话,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台阶给你们了,再跳出来找抽,那可就别怪我房俊心狠手黑了。
”诸位大人觉得我言论主战,于国朝根基不利。“房俊扫视众人说道,”其实在我看来,恰恰相反,战则大利于我大唐百姓!“
”诸位也别急着打断我,听我把话说完。“
房俊直接把几个站起来想反驳的人给怼了回去。
“就拿高昌来说。”房俊走回座位,拎了壶酒,猛灌了两口后再次回身说道,“诸位可以看看我父皇身上的大氅!”
李世民身上的大氅,还是老李渊寿宴那天,房俊送进宫中的。
往年李世民这个时候穿的都是狐裘大氅,那绝对是御寒的上品。
但今年,李世民却选择了穿房俊送他的大氅,原因无他,一是保暖,二是轻便。
“高昌有一种植物,名为白叠子。”
“白叠子?”有人疑惑出声。
“就是棉花。”房俊解释道,“这东西从高昌传入大唐,如今只在极少数人家中作为观赏花卉种植。可你们不知道的是,这东西若是大面积种植,采摘下来稍做加工,填充进衣物被褥之中,其保暖之效,不输皮草之衣,而且比之皮草更为轻便!“
房俊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若是能打下高昌,以高昌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为我大唐源源不断地种植棉花。不出三年,我大唐子民,无论贫富贵贱,都将不畏严寒,冬日里皆有棉衣可保暖,皆有棉被可御寒!”
“再无一人会被冻死在风雪之中!”
“此乃活人无数的功德,难道不值得为此而兴兵拿下高昌?”
在场不少人都听过白叠子,但从未有人将其与御寒的棉衣联系起来,此刻听房俊这么一说,再看李世民都穿着白叠子制成的大氅,心中的想法也跟着微微有些动摇了。
“再说漠北。”
房俊根本没给大家消化的时间,紧接着又抛出了第二个诱饵。
“漠北之地,你们只看到了那是苦寒之地,不宜耕种。可那里却有无尽的草场,最适合游牧!”
“若是漠北之地也属大唐,我们便可在那里设立马场,牧养牛羊。未来的大唐,将不再缺少牛羊马匹!”
“有了众多的耕牛,百姓耕种将更加高效省力,耕种效率提高了,能耕种的地自然而然也就多了,地多了,粮食产量也会跟着上涨!”
“有了充足的战马,我大唐的骑兵便能横扫天下!什么突厥、吐蕃,在我的大唐铁骑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我们将拥有最强大的武力,来守护我们的百姓,守护我们的繁华,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仁政?”
房俊这一番滔滔不绝的列举,听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战争的意义。
在他们的认知里,战争就是劳民伤财,就是死人。
可房俊却告诉他们,战争是为了更好的生存,是为了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
百姓不畏严寒,耕种省力,国富兵强,这不正是儒家追求的大同吗?
可为什么,达成这个目标的手段,却是儒家最不齿的征伐呢?
这巨大的反差,让在场的读书人们陷入了深深的自省当中。
“礼教万民是没错,可你们也应该知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这可是管仲说的,不是我房俊胡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