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力睁眼后,极速下降带来的无止境失重感席卷上心头,她扭头看着眼前人的狼狈样。
顾右贤?
怎么是他?面色怎么这么不好,他好像中毒了?
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刘居延清醒的想着,得赶紧从这样的失重中调整过来。
这里除了失重的感觉外,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声音,连手里握着的感觉也没有,她心中抵制这股异样,这股不安。
念叨,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她动用另一只手用力扯下头上的簪子,奋力往心口上扎去。
一霎那间,她瞬间惊醒,魂未定下来,眼前幻空的巨石落入眼里,就剩下满眼的疑惑,此刻呼吸变得沉重,胸口也剧烈的起伏着,茫然的看着周围的,都是石头,都是坚硬巨大的石头。
手腕被抓的生疼泛紫,就像要嵌进她肉里一般凶狠,不过她下手也不轻,顾右贤的手腕被她生生抓出好几条血印。
她想抽回手,顾右贤紧皱眉头反而抓的更紧了,不过又不像装的,黄鼠狼那粉末还粘在他鬓角的发丝上。
顾右贤这神情带了些委屈倔强,看样子也是挣扎突破这层幻境,刘居延伸手拨开他鬓角的发丝,拂去那些粉末。
看着这天赐容颜,手中不觉一顿,手不自觉拂上了他的脸,感慨道,这长得还真是不错。
她始终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用肤若凝脂、秀色可餐来形容一个睡着的男人。
她快速缩回手,疯狂摇头,心中骂道:“真是禽兽不如,都有黑石了还看别的,真是人渣。”
顾右贤睁眼之后,眼神涣散有些迷茫,他看着四周压抑的气氛,心里涌起一层模糊的悲哀,他不明白,他在伤心什么。
清醒片刻后,目光开始聚焦,耳边才匆匆有了些声音。
“顾首领……顾首领……”
刘居延试探性的叫了他几声,却没得到他的回应,就被一个熊扑给覆盖了。
“还好,还在,我在幻境中……不见了,看到你不见了。”
顾右贤紧紧搂住了这人,不安的低声诉说,像个没分到糖的小孩一样,一样的……
幼稚。
她现在可是有夫 之妇啊,成何体统!这不是算出轨了吗,不行不行,不能背叛阿猫,这是一个喜欢自己的兄弟而已,只要不把他当男人相处就行了!
刘居延尴尬的哄着,呛咳几声,拍着顾右贤后背道:“好了好了,你咒我死啊,我们快点找出口出去吧。”
一条望不到头的花岗长路俨然于眼前,入眼只剩下两条路,一条前一条后,不过这里没有方向,往前往后的一样。
短暂调整好自身的情况之后,还是决定往有水声的后方走去。
一路上出现一些白骨和未分解来的动物毛发,看来他们不是第一个困进这里的,尸体经过潮湿的环境溶解,已经腐烂在岩石上,散发出一股恶臭,看这穿着料子,像是山下的村民。
“阿离姐姐。”
未见其人,一声少年气十足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一束白光从刘居延身上飘出,落到地上化为一个翩翩少年。
“快看!!我又突破了,再过一阵子我就能保护你了。”
恒乐自豪的指着自己,乐呵呵的夸赞自己,刺鼻的味道涌入,猛地睁眼看到现在的处境,脸色一变问道:“这是哪?你们又在搞什么!?”
“嗯?我也想知道。”刘居延道。
恒乐背过身,就被刘居延身后抓住了后衣领。
“哎~出来了正好,来陪我们走出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恒乐看着刘居延身边一脸严肃的人,顾右贤的眼中闪过什么,就绕过两人,走在前面开路去了。
多一个人,她跟顾右贤两人待着就少一份尴尬,肯定不能让恒乐在躲回去了。
“走吧。”刘居延催促着恒乐跟上顾右贤的步子。
许是这路太长太无聊,走了很久也没有个头,四周往里过去,洞口越来越小,最后走下来,只能猫着腰硬着头皮往里走下去。
“这样走要走到何年何月去了,把这墙破开吧!”恒乐道。
说完举手一拳锤在身边的巨石上,这一拳打下去却没得到多少好处,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身的能力被什么东西限制住了,体内的气就像被堵死了一般,没什么反应。
抬头就是两双看傻子的眼睛,刘居延和顾右贤脸上明显地写着几个大字:你现在才发现?
“……”
“……”
“没注意,我就是没注意。”恒乐冷静下来解释,跟在两人身后继续走,试图缓解这份尴尬。
刘居延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心里装不下太多事,一遇到绝处要逢生的戏码,她一定是第一个笑出声的。
轰隆一声响,恒乐刚才垂的那块巨石滚落在地,他们头顶震动几声后倏然轰塌,石块一轰而泄,啪的几声将他们的来处路给堵死了。
“你还笑得出来,这不是把我们的后路给绝了吗?”恒乐在前头问道。
“为什么笑不出来?我修的是逍遥道,再者说这是好兆头啊,现在我们不用选了,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刘居延悠哉的回话。
果然这么走着走着,路上的空隙便越来越宽敞,顾右贤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凑上去一看。
顾右贤道:“我们还没出去。”
原来她们还处在山体之内,她们现在的位置是处于一处空心的圆坑,而且出来的这个口子,也是横亘在半腰中,周围石壁上也是毫无规则的大小洞口,坑底整个被池水淹没。
池底不知道有什么大小在等着他们?
刘居延道:“那黄鼠狼在山中多年,竟然把这山体都给挖空了。”
顾右贤没有回头,踢向池中一颗石子,扑通一声停下后出声道:“你觉得……那连化形都难的黄鼠狼能弄成这样?”
他指着下面的宏伟奇观,眼神中略带轻佻,语气又对她是说的话略带神奇,随后抓起几颗石子往四下里扔去。
不安的感觉就这么悄然升起,三人似乎都察觉到了这股诡异且压迫的力量。
“半月多前,毁了魔境,烧了我的老伙计的,就是你们? ”
这声音成熟老道,蕴含着极度危险的信号,不多时,那人从对面的漆黑的洞口中,缓缓露出了真容,俯视着他们三人,那眼神空洞,仿佛看到的不是活物。
那男人脸上病态般的苍白,却不带一丝倦意,整个人的气场阴诡到了极点,光是被盯着就让你不寒而栗。
“阁下是?”顾右贤目光骇人,冷声道。
“本座的名讳?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的。”说完,又缓缓消失在三人眼前,那模样就好似动物园里看猴,一瞧没什么劲又转身走了。
那人离开的片刻,周围的山谷猛然间剧烈震动,身后一阵风过,回头一看,成堆成堆的泥沙如同洪水猛兽一般,迎面直冲过来。
没时间跑了,她第一时间就收了恒乐,泥沙推动着两人往下滩去,还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人捂在怀中,两人随着泥沙一同落入坑底的池水中。
紧急的情况事发突然,落入的池水中居然丝毫上浮不起来,而上方的泥沙还不断从洞口中冒出,这是要活活把他们二人闷死在这!!
刘居延看见一处升起的石柱,大叫道:“恩公,哪有一个石柱!”
顾右贤恢复少许,一根金丝样的细绳从袖中破土而出。
不过还没等他们喘出几口气,池中的泥沙就开始不对劲,汇聚蠕动之后往他们这边快速靠近,活像借尸还魂了一样,混合出形状,有的像狮子,有的像人,有的像驯鹿,还有的像青蛙。
这是一滩泥土跟石块聚集成的,都不是好东西,一成型就撕咬飞扑上来,攻击他们二人。
两人背靠着背,互为对方的后盾,靠着慢慢恢复的功力解决掉眼前的泥人。
“刘居延,你相信我吗?”顾右贤突然问道。
“都这时候了,我不相信你,我会把后背交给你?”刘居延一脚踢掉爬上石柱泥人的头。
“这是谷生阵,不死便不休……”
“你想说什么?!——”
“这些……都是死去的灵魂所化,他们被困在山谷,不见天日,怨气可不比活着的人少。”
刘居延眉头紧皱,问道:“那你有什么法子破了这阵?”
“但世上不是只有生和死两种选择,还一种最懦弱的法子,逃避选择,那块填满的墙体就是!——出口。”
顾右贤说完,刘居延只觉身上一轻,她竟被腾空扔出去,身体猛地闯进一处软软的墙体。
她来不及震惊,眼前的泥人一个个扑向顾右贤,洞口的泥沙还在流淌,到处是一片混乱。
“顾右贤!——”她担忧的大喊。
可这些场景一刹那便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逃出谷生阵,从阵里的长长的隧道中逃出生天。
四肢传来剧痛,眼前逐渐敞亮,最后她闷哼一声撞倒在一块岩石上,停住了滚落。
她心里慌得不行,再开口时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不要啊不要啊,顾右贤呢!?
顾右贤!?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她起身冲向那面墙体,却撞了个浑身震颤,谷生阵,出去了就别想回去。
她从军那些年,听女帝说起过。
她沿墙体滑落在地,好难受,她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口气上不来,就像被堵死了一样,眼眶变得无比模糊,连续不断的涌下泪滴。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啊?何至于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