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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碧玉被查罗巴随手丢在屏风后头,她身下以及延伸到房间每个角落的,都是厚实的木红底如意团花纹栽绒地毯。斜卧其上,让人有如在云端的错觉。

艰难地翻了个身,透过孔雀开屏的巨大屏风间隙,碧玉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形。而她所在的地方因为光线昏暗,只要她不弄出动静,是很难被发现有人藏着的。

这是一间奢华的房间,镶金嵌玉,锦绣成堆。

查罗巴闲适地坐在楠木圆桌旁,边喝着茶,边邪魅地往碧玉的方向笑着,仿似知道碧玉在往他这边窥探。

查罗巴身后,一张巨大的雕花木床十分的显眼,床上架着茜红色的帐子,迤迤逦逦地铺洒下来,诉说着无言的奢华与诱惑。

突然,有开门声响起,查罗巴立刻放下杯子,站起了身。

他脸上的神色很复杂,七分希冀两分幽怨还有一分——紧张。

一个听不出年纪,但声线很好的女声响起。

“查罗巴,好几天没有看到你了,我还真想你,你呢?”

这个女声令萧碧玉有片刻的愣神,似乎……有点儿熟悉的味道。但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认识南诏王的宠妃呢?!

就这愣神的空档,女子已经在查罗巴身前坐下了。

从后面,看不到女子的容颜,只看得到她纤巧的后背和丰满的后臀。茜红洒金的筒裙将女子起伏的身姿勾勒得惊心动魄的美丽。

女子要去拉查罗巴的的手,查罗巴却后退一步,抿着唇,弓腰,单手按胸,行起了拜见礼来。

“你这是闹的什么别扭?”

女子有些不悦。

查罗巴的唇抿得更紧了,不发一言,只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默了默,女子终是没有发怒,而是站起身来,抚了抚身上的裙摆。

“查罗巴,你看,这是今日金齿族族长进献的裙子,乃是加入了金丝织就的,好看吗?”

问“好看吗?”的时候,女子声音已经低缓柔和,带着几分娇嗲的意味。

这如同带着钩子的声调一出,查罗巴再也绷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还用问吗,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最最好看的女人!”

用最平实的话,说着最盛大的赞美,萧碧玉都听得出来,查罗巴是真心实意地赞美这个女子。

然而,女子似乎还是很不满意,展开双臂,扭着腰,在屋子里走动了两步。她遗憾又不满地说:“你也就能说好看这两个字了!”

哪里知道,这下子,查罗巴脸色骤变,从温言浅笑,变成满脸愠怒。

“是啊,是啊,我自然是没有演习大人会说话,讨不了夫人的欢心!他是经过中原名师教授的,我查罗巴从小饭都吃不饱,哪里还能读书习字,获得知识。我……我就是想赞美喜欢的女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发泄,反倒使金铃夫人由嗔转喜。

凑近了查罗巴,金铃夫人眯着眼睛看他的眼睛,旋即“咯咯”娇笑起来。

“哎呀,我的查郎生气了?吃醋了?”

被金铃夫人这样调笑,查罗巴也恼了,本来英俊的面目倏忽变得狰狞起来。

查罗巴不顾一切地握住金铃夫人的腰肢,重重地撞向他的身体。

只愣了几息,金铃夫人又娇笑起来,还挑衅地在查罗巴怀中厮磨了两下。

男人不耐的喘息在屋子里响起,萧碧玉的方向,正好看到查罗巴眼眸充血,似乎要将金铃夫人生吞活剥的恐怖样子。

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又家教甚严,萧碧玉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懵懵懂懂的,她只觉得这两人不避讳的接触方式和发出的声响,都令她不自在。

再向外看去,查罗巴抱住金铃夫人啃噬起来。

似乎很享受这样激烈的拥吻,金铃夫人婉转地回应对方,喉咙里还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这——

萧碧玉面红耳赤地别过头去,再不敢看外面放荡、淫靡的场面。这个查罗巴,居然带她来看这些,真是可恶!

倏而,她想,是不是该趁此时,逃走为妙?然而,她很快发现她的身子软得站都站不起来。就是方才趴着看“戏”,都令她气喘吁吁。方才,查罗巴给她吃的药有问题!难怪他敢放心大胆地将她丢在这里。

“好了,不要再生气了,我还是最喜欢你的……那个蒙好义,不过是为了拉拢他,取得他手里的兵权而已!”

金铃夫人娇软好听的声音响起。只换得查罗巴不耐“嗯”了一声,而后还是令人面红耳赤的剧烈喘息声。萧碧玉已经不敢再去看两人是个什么情形了,只是这声音是无法回避的,一声声落入她的耳中。她沮丧地发现,动弹越来越困难了,就是抬起手捂耳朵,也做不到!

“真的,你是我的心腹,我自然是最信任你,也最——喜爱你的。”

金铃夫人继续哄着查罗巴。

“哼,不止是蒙好义吧,还有越析诏的族长,他们都像苍蝇似地围在你身边转,你……”

查罗巴的声音里又充满了怨气。

“你这样说就不好了吧,我可还是皮逻阁的妃子呢!按规矩,我不是你们任何人可以肖想的。我是王的女人 !”

查罗巴的气势立时矮了下去,低声道:“那不是王他……他……不行了嘛!他现在只求你的仙酒,别的什么都不顾了。我们……我们……我对你是真心的!”

金铃夫人的声音冷了下来,讥诮地笑问:“我们如何,你不会还以为我只能有你一个男宾吧,呵呵,你怎么会这样天真?”

诶,这两人怎么谈崩了?萧碧玉又竭尽全力地扭过头,向缝隙外看去。

天啊 ?这不是母亲吗?

萧碧玉震惊地无以复加,她落难南诏,却看到了谁——小崔氏?她的继母?

睁大眼睛,萧碧玉再次去看那个金铃夫人,这回她的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不是继母!仔细看,这个女子比继母还要年轻许多,她只是跟继母长得很像而已!

查罗巴的脸阵红阵白,已经很不好看了。

美目流转,金铃夫人的脸上又漾开了妩媚的笑容,她靠近查罗巴,拉拉他的胳膊。查罗巴只落寞地垂头看地,僵硬着不回应金铃夫人。

“查郎,不过,你还是我最喜欢的。当初,皮逻阁那个老头子要将我送到西戎,幸亏你提前给我通风报信,我才能有斡旋的时间。我心里,是记着你的好的。”

查罗巴不理她,将脸扭向另一边,金铃夫人又不厌其烦地继续哄道:“是真的,我接触蒙好义与越析诏的族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回查罗巴有反应了,他回头看金铃夫人,眼里全是不解与不信。

“你哄小孩子呢?你用得着讨好他们吗,你如今在南诏,有权有势,有花不完的钱。你还要折腾什么?”

“可我没有孩子!我没有后人!我能把持南诏几天?”金铃夫人激动地说着,眼里有愤恨的火苗蓬蓬勃勃:“我没有子女,掌管这南诏名不正、言不顺!哪天,中原朝廷看我不顺眼,或是南诏的贵族合力反对我,我——死无葬身之地!”

“有这么严重?”查罗巴动容了,他真的不愿意眼前的女子落到那样的境地。

“呵呵!”

金铃夫人疯狂地笑起来,笑得泪花都涌了出来。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吗?我告诉你,什么人都不值得信任,只有将权利和财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最安全!”

这样的金铃夫人显然是查罗巴从未见过的,他瑟缩了一下,顿住了,还是讷讷地问:“那你……伺候大王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生下一个孩子呢?”

笑声就戛然而止了,金铃夫人回望查罗巴,冷漠而疏离。

“因为我生不了了,我……被奸人下了药,再也生不了了!所以,我恨那个人,我要所有给我痛苦的人更痛,痛不欲生、身败名裂!”

金铃夫人这样深沉的恨意,这样狠绝的表情,就是屏风后的萧碧玉看了都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被金铃夫人惦记的仇人可惨了!

“所以……你拉拢蒙好义他们……是想干什么呢?”查罗巴吞了吞口水,有些怯怯地问。

“干什么,自然是收拾我的那些——故人咯!”

夜还很长,本来怀着欢度良宵心思的两个人默默对坐,都不说话了。

桌上的烛火结出了一个灯火,又“啪”一声爆裂,才惊醒各有心思的两人。

金铃夫人对着烛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起来。

“我是夏人,有很高贵的出身。我的家族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我在家学方面天赋极高,可因为我是女子,父母却不肯将家学宝典传授与我,反而传给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哈哈哈,就是这样,我凭着天赋,还是掌握了很多的学识 。我用这些学识得到了很多我想要的东西……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要想过得好,就得早作准备,先下手为强!”

查罗巴一脸茫然,夫人说的这些,他理解不了。从小,他只知道靠投机取巧过活,现在他凭借的是他英俊的外貌和强健的体魄。夫人所说的学识权谋都是他很陌生的东西。

看到查罗巴这样的反应,金铃夫人眼中闪过一阵失望。这个男人除了皮囊和身体,一无是处!

屏风后的萧碧玉却已经面无人色。金铃夫人所说的家事,怎么这样像崔家的事!母亲离世时,她尚在襁褓之中,但崔家的事,却经常能听到身边人提起。她的母亲萧明柔,自小在农家稼穑方面天赋突出,可因为是女孩的原因,一直得不到家族的重视。直到后来,母亲嫁入了萧家,成为平南侯夫人,崔家人才开始上赶着巴结她。

想到孙云长曾经对刘青山说:“先王妃根本就没有死,说不定就藏在南诏!”

现在这个金铃夫人又与继母崔明慧这样的相似。

这说明什么?!有个答案在萧碧玉的脑中呼之欲出,但她生生压住,不让这个答案蹦出来。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的母亲,已经在很多年前服毒身亡了!

然而,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汹涌而出,为了她心里的那份酸楚,那份绝望,还有——羞耻。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也许是王年纪太大了,所以才不能……我可以啊,只要你愿意……我们把他扶上王位,你在后面当家做主!这样不也挺好!”

金铃夫人看着他苦笑,凄楚地说:“不是因为王年纪大了,而是谁也不行!我都说了,我被人下了药,你听不懂吗!再说了,我也不想要孩子,把权力和富贵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好吗!”

“噢!”查罗巴讷讷:“你方才说没有孩子,中原王朝或是南诏贵族会对付你,所以……”

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是能懂这些的人吗?金铃夫人闭眼叹气,旋即换上笑颜说道:“我那么辛苦地敛财,就是为了让自己够强大,只有强大到一定程度,就没有人能欺负我,就没有人能夺走我的东西!所以,查罗巴,你替我看好那些生意就行了。”

查罗巴点头,说起生意,他立刻想起孙云长来。

“有个夏人,想见一见你,他说他想买一些莺粟果,拿回大越那边去卖。”

当然,查罗巴绝口不提孙云长给他送礼的事情。金铃夫人自己男宾众多,只要相貌英俊的,她看上了就非要弄到她的床榻之上。但是,她见不得她的男宾喜欢上别的女人,遇上这样的事儿,她都会歇斯底里地发狂,誓要将背叛她的人弄死为止。

“夏人?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金铃夫人蹙着眉问。

将莺粟果卖给夏人也不是不行,亲力亲为倒腾这些东西也费时费力,若是有人出得起价钱,要买走莺粟果,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查罗巴说了孙云长的名字,形容了他的样貌和年纪。

金铃夫人听罢,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

“呵呵呵,他自己找上门来了,我再拒绝就显得却之不恭了啊!”

“哈哈哈,看来,他们都打算出大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