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有些讶异。
她又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也是当过社畜牛马的。
虽然她是演员,但是是十八线女演员啊,和牛马也没啥区别了。
所以她崽的意思是,仲承会拿回扣?
盛夏不是不敢相信,而是想象不到。
再怎么样仲承也是堂堂侯府嫡子,自小都是锦衣玉食、看惯金银珠宝的。
于那些下人们而言,采买的回扣或许是笔大数目,可对这些长安城的侯门公子而言,他们随便出手都够普通百姓一年甚至几年的支出。
仲承平日穿的是最昂贵最时新的浮光锦,戴的是价值千金的美玉金冠。
这么一个浮夸的人,能看得上那点小便宜?
但很快,现实就证明了,仲承还真看得上。
仲承得了府上这么个琐碎却能证明他地位的差事,心中有怨却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苏氏心知他不是个细致的性子,还让手下最得力的嬷嬷给他帮忙。
是以,事情虽然琐碎烦心,仲承却只是动动嘴皮子的那个。
当然,在渣爹仲勋面前,仲承还是显得亲力亲为、很是辛苦。
慢慢的,仲承有了困难。
不是采买这事上的困难。
仲泽衍比盛夏更了解他的世界和他的这些所谓的亲人。
锦衣玉食又如何。
连自己心底欲望都控制不住的人,就是再多的银子都禁不住他折腾……
年关将至,长安城越发热闹。
各大书院也都纷纷放假,曾经的同窗们、平日的狐朋狗友们,这时候都聚到了一起。
仲承被关了这么久,甚至外头不知怎么都在传他世子之位不保,让他丢了不少面子。
这回一自由,自是得找回场子,证明自己的地位。
怎么证明呢。
在这些浪荡顽劣的世家公子们眼里,银子够花、底气够硬、在长安城敢横着走,就足够代表地位。
仲承今日去教坊司点最贵的歌舞、明日去长安城最贵的酒楼,后日去玉石轩赌石买玉,再时不时请同窗消费,很快就捉襟见肘了。
安宁侯府到底是近些年才起来的,比不上长安城中那些百年世家的积累。
仲勋又惯会爱惜羽毛,虽在朝中为官,却以清廉闻名,在花银子方面也管束着仲承。
苏氏娘家底蕴倒是不浅,苏氏当年的嫁妆也很是丰厚,侯府能如此光鲜亮丽也有她不少的功劳。否则仲承哪里能如此挥金如土。
但贴补都是私下的,苏氏也不敢太过,生怕让仲勋得知,引来他的责骂厌弃。
不然当初仲承也不会捡了老太太的手镯去卖了喝花酒不是。
那时盛夏以为仲承只是不知轻重、对钱财没有概念。
实际上,仲承就是贪!
他没了银子,却又想继续去外面充面子。
这短短一个月,苏氏贴补了他几次银子,直到后来苏氏也不愿再给,仲承的算盘就打到了采买上。
刚开始,他还有所收敛,降低了一部分用度的品质。
以次充好这种事,时常发生。但只要不过分,次品掺杂在上品之中,就能以假乱真,不被发现。
比如每个院子要送去制冬衣的浮光锦本该有八匹,仲承让人换成了六匹,还有两匹则变成了普通的绸缎。
这绸缎自然不会送到院子主人眼前,而是让绣娘那边将普通绸缎用于不显眼的里侧,冬衣本就厚重,里面有棉花,还有再缝两层布料才能暖和。
里侧是普通绸缎,外侧则还是浮光锦,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比如吃食方面,燕窝从原先的上等,换成了中等。
仲承也不傻,知道老太太和苏氏吃惯了好的,若全都换了差的,肯定会发现,所以他将中等品质与上等品质的燕窝混合着熬制,她们哪里还吃的出什么区别。
等等诸如此类,仲承收买了采买的管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后来,他所需的银钱越来越多,又见无人发现他的小手段,做的就愈发猖獗。
这天,他招来管事,让管事把未来两个月的银丝炭换成黑炭。
管事吓了一跳,“少爷,这可使不得啊!黑炭有烟,一用便知!”
仲承皱眉,“我能不知道黑炭有烟?我让你去你就去,黑炭买来你便将它与府中剩下的那些银丝炭混到一起。”
他还想用老办法。
可管事的苦着脸,“少爷,这可和燕窝那些不一样。即便与银丝炭混合,烧时还是会有烟的……到时东窗事发,小的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仲承是少爷,做了错事最多就是受到责罚,过个一年半载就好了。
可他是下人,那是会要命的啊!
仲承嗤道,“瞧你这胆子小的,你先听本少爷把话说完。你将炭混到一起,再将仓库的门打开,这些天有雪,炭受了潮,自是会有烟的。”
仲承有些得意。
他真是天才,竟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炭受了潮,不仅有烟,还点不着用不了。
到时再拨银子买就是了。
管事的一愣,这确实是好办法,只是……
“炭受潮,侯爷与夫人也还是会责问小的办事不力的……”管事还是不松口。
“但你罪不至死。”仲承接口道,一副早已有对策的自信模样,“若被发现你做假账中饱私囊,你会死,但若只是没关好门,最多打你几板子。再说了,这门就一定是你把管的吗?你手下不是还有好些个小厮,随便推到哪个身上不就行了。赶紧的别给小爷我废话!这侯府日后都是我的,你不好好跟着我,还想干嘛?你放心,爷会罩着你的!”
盛夏:这人是真坏,也是真蠢!
直播间:微笑,我们只想看他怎么死的。
……
翌日夜里,管事的将存放炭火的仓库门门锁打开,扔在地上,眼看着虚掩的门被风雪吹开,他这才偷偷摸摸溜走了。
待管事的身影消失,那道敞开的门又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关了起来。
门锁腾空而起,挂回了门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