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吗？”
当神识之中再无天守大魔的气息时，申屠相心中却突然感到一阵空落落的，倒不是遗憾于对方并非败于自己之手，只是，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意味。
“怅然若失吗？呵呵……”
不禁摇头轻笑一声，下一秒，寰宇玄相寸寸崩解，庞大擎天立地之躯尽数化作尘灰，随风飘扬，散入云烟之中，再不见踪影。
这时显露出申屠相的真身，才能发现，他已形同枯槁，原本精壮的躯体如今却萎缩瘦小，身形佝偻，老眼浑黄，瞳目之中再无刚才的意气风发，战意熊熊，就连暴戾的霹雳，也转为了细碎的电蛇，扭动其间。
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衰败的气息，就连心神也困顿倾颓，灵光不显，仿佛眨眼之间，便老了好几十岁。
但其实，这只是献祭血肉的代价罢了，修士即便大限将至，只要气血不腐，就不会显老，仍旧青春永驻。
现在的申屠相，已是油尽灯枯，距离入土，也只有一步之遥。
“申屠前辈，您……还好吧？”
离阳陡然间遁出虚冥，落在申屠相身边，面露些许关切之色，不管对方是不是长辈，刚才若是没有其暂时压制住天守大魔，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展开玄泱浑天，完成封印。
没错，天守大魔其实并没有死，只是暂时被离阳锁在了玄泱浑天之中，由五方天尊看守，说到底，他现在还不知晓究竟如何，才能彻底摧灭这些极恶存在。
当然，离阳心中其实也隐隐有了些许想法，只不过尚且停留在模糊的轮廓阶段，像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峦，看得见起伏的曲线，却辨不清具体的路径。
那些念头时而如萤火般在思维的暗处闪烁，时而又沉入意识的深潭，让他捉摸不定。
只能日后再说了，反正如今天守大魔丧失了大量的本源魔气，极其虚弱，一时半会还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臭小子，难道你觉得老夫现在很精神吗？”
申屠相的回答倒是毫不做作，直接把我快不行了写在脸上，话说到一半，还忍不住咳嗽几声，啐出二两暗红的淤血，身躯颤抖不已。
“前辈，我来助你。”
见状，离阳当即心念一动，自眉心放射出几道浑天一气，缓缓落在申屠相身上，融入体内，顿时让他的脸色红润了不少，原本萎靡不振的气机，也稍许活跃了几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若是不想办法补充极度亏空的本源，单凭些许外物滋养元气，申屠相只能苟延残喘，再不复往日的辉煌。
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是以当即摇头回道：“不必了，老夫已是将死之人，也早就该死了。”
自打当初与域外种族争斗受了重伤，千百年来，申屠相一直靠着千雷城的供养才能存活至今，如同一只吸附在宗门上的水蛭。
从原本人人敬仰，盖压一世的老祖变为彻底的累赘，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为了活命甘愿放弃一切的人，不然的话，如今也不可能主动站出去对抗大魔。
而现在，虽说过程有些曲折，但幸好，结局还是非常圆满的，五只大魔如今去了其一，天罡生灵的压力，也减了不少。
申屠相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死而无憾。
离阳也看出了他的意思，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言道：“前辈若是还有什么心愿，可以说道说道。”
“就等着你小子这句话呢！”
此言一出，申屠相顿时精神抖擞了不少，和之前相比判若两人，以至于令人有些怀疑，他刚才会不会是故意装出来骗同情的。
意识到这种可能，离阳赶忙说道：“咳咳，若是一些牵连诸多的大事，我也帮不了忙，还望前辈见谅。”
他生怕对方央求自己接下传承之类的，如今正值万年劫变，可没那个闲工夫帮别人寻求传人，抓紧修炼飞升才对。
不过，似乎申屠相也没打算说这些。
“你小子，莫担心，只是老夫个人的请求罢了。”
“首先呢，自然是把老夫的道种带回千雷城，交由现任申屠家家主，可要亲自送到他手上，别半途被人掉包了！”
对方此言令离阳不免有些无语，好歹也是一代雷祖，千雷城的修士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对一位破劫大能的道种做手脚。
不过，若是被其他破劫大能盯上了，倒也有可能暗中作梗，毕竟道种也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至宝，若是能拿到手吸收炼化，修为也可精进不少，省去千年苦功。
“放心，我一定会将前辈的道种带到申屠家家主掌中的。”
离阳拍了拍胸脯保证到，毕竟对方可是在与大魔的抗争中燃尽自身一切的，于情于理，这样拯救苍生的英雄都不能埋骨他乡，再者说，也不过只是走一趟而已，说不定到了千雷城，还能借此敲诈点宝物。
算是一件肥差事。
申屠相微微颔首，随即又说道：“其次，老夫有个年纪轻轻便踏入了问天境界的后代，虽说比不过你……”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离阳便皱起眉头，一脸无语。
“打住打住！我已有道侣，便不劳前辈费心了！”
再者说，对方口中的年龄小，可能也起码上千岁了，毕竟问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突破的，尤其是对于这些没有系统的天罡本土修士来说。
他的态度令申屠相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在重新审视。
“没想到，你小子还挺专一的，倒是让老夫刮目相看了。”
这话说的，难道离阳看起来很像是那种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吗？他不过是脸稍微白了一点，身材略显瘦削，可这些都是天生的，虽然可以随意改易，但已然习惯了。
“好吧，强扭的瓜不甜，老夫也明白这个道理，既然你小子不愿，那就算了。”
“当老夫没说过。”
话音刚落，申屠相便缓缓闭上了双目，面露淡淡微笑，他的躯体之上突然间生出道道雷光，将血肉彻底湮灭，遗留下来的莫名事物，逐渐汇聚在一起，凝塑成一颗晶莹剔透，其中蕴有雷纹的晶体。
这便是道种了，乃是破劫修士死后一身精华所汇聚而成的产物，同样，也象征着对方所修之道。
种子种子，只要找到合适的土壤种下去，终有一日，就会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