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半个月,是雷天佐返港以来难得的悠闲。
荃湾教会基金在叶天、许冠忠的操持下发展迅速。
任何行业都讲究资历和人脉。
作为第一间华人证券交易所的创始人,叶天和许冠忠绝对是金融界的前辈大佬。
叶天因为疯病成了边缘人,但许冠忠一直浸淫在港交所。
几十年浮沉,门生故旧、朋友与敌人不计其数。
哪些人能用、哪些人好用,许冠忠的心里有本账。
正式加入荃湾教会基金后,许冠忠立刻搭建起人员配置。
他起草部门职责,列出名单,报请雷天佐。
佐少在名单上勾勾画画,剔除心性不良者,再许诺高于市场价一倍的薪酬,大肆挖人。
老板凶名在外,在港岛江湖绝对罩得住。
荃湾基金又有教会背景,再加上许冠忠的面子和翻倍薪酬,很快就将基金会的人员架构矗立起来。
两亿资金早就交给叶天,对九龙仓的抄底收购一直在秘密进行。
这半个月,雷天佐重点关注股票的购入情况。
鲍船王那边已经入场,其女婿吴广正在佐少的指点下,接住了李咸蛋抛往伦敦交易所的200万股九龙仓。
阿正不是庸手,伦敦那边接住这批货,港交所的股价势必上涨。
因此在第二天,他技术性抛货,压低股价,吸引散户跟抛,再逐步蚕食,以较低的价格吸纳更多的股票。
这手操作与叶天如出一辙。
好在,雷天佐方面入场较早,叶天、许冠忠搭建的基金团队素质一流,抢在船王入场之前,他们就已经将两亿资金几乎换购完毕。
反观李咸蛋方面,割肉了200万股九龙仓换取流动资金,却并未彻底解决问题。
原本,他期望稳定公司局势后,再向银行申请融资,硬生生扛到九龙仓股价上涨的一天。
然而港岛的诸家银行都拒绝了长江实业以及李咸蛋个人的融资申请,汇丰银行甚至调低了他们的信用评级。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意味着正常渠道下,李咸蛋不可能再向银行借到一分钱。
信用评级的下调,再次引来股东们的不满,长江实业的股价应声下跌。
董事会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股东们认为,商业投资不能动摇集团根基,九龙仓这笔交易已经尾大甩不掉,此刻应该壮士断腕,及时割肉清仓,保住长江实业。
而李咸蛋本人,坚称九龙仓股价势必暴涨,只要能挺住,总有翻身的一天。
双方为此吵得不可开交,股东们甚至放下狠话,与其等着被拖死,不如联合起来弹劾李咸蛋,要么把他从董事长的位置上赶下来;要么鱼死网破,出售股份,砸盘长江实业。
内外交困,逼得李咸蛋焦头烂额。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一笔正确的投资,怎么会搞成这样?
从商几十年,李咸蛋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危机和无路可走的窒息。
危机关头,财务经理阿宁汇报了一个好消息:
“老板,船王的秘书打来电话,他说船王回港了......”
李咸蛋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最终眯起眼,冷冷道:
“难怪汇丰银行对我如此苛刻,闹了半天是在这里等我......”
都是千年的狐狸,李咸蛋早就猜到,船王从一开始就不曾离港,故意避而不见,就是在等长江实业暴雷,等他李咸蛋走投无路,再一口气吃下他手里的九龙仓股票。
当日,他以4亿港币收购1000万股九龙仓,均价达到了40块。
而现如今,九龙仓股价日日震荡,始终在徘徊在20块左右,看似波澜不惊,却极有可能是有人在做技术性操作,秘密收货。
之前抛出了200万股,还剩800万股。
均价40的买入,按照20块卖出,等于硬生生亏了一半。
李咸蛋不甘心,宁死都不甘心!
他宁愿捏着这批股票破产,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眼光有问题!
“哼,”李咸蛋冷哼一声,咬牙道:
“返港又怎么样,告诉那个秘书,我没空见什么船王!”
“呃...是,老板......”阿宁倒退两步,准备出去。
临了,他还是没忍住,回头道:
“老板,船王的秘书还说了一句话......”
李咸蛋没什么反应。
阿宁壮着胆子,补充道:
“他说船王觉得...40块的价格买九龙仓...其实没什么问题......”
说完这句,阿宁就准备出去了,手都已经拧上门把手了......
“等等!”李咸蛋大呼一声。
“快!马上联系船王!马上跟他见面!”
......
中环,干诺道中5号。
文华酒店。
这间以高贵豪华、优质服务而闻名于世的五星级酒店,数次登顶“全球十佳旅店”的榜首,也是怡和洋行旗下重要资产。
怡和怎么也想不到,今日到来的两位客人,于雅阁之中秘密见面。
商量的,居然是如何交易怡和旗下的另一项重要资产——九龙仓。
见面时间并不久,属于李咸蛋的宝马行政轿车驶入酒店停车场,再出来,间隔不过半个小时。
显然,这场秘密会面并没有过多寒暄,亦没有喋喋不休的讨价还价。
离开文华酒店的李咸蛋,得到了一张三亿两千万的转让协议,他需要立刻回到公司,用这笔钱堵住董事会其他人的嘴。
而在文华酒店雅阁中,鲍船王悠然泡着茶。
二女婿吴广正侍立在旁,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船王注意到了这一点,主动开口道:
“阿正,你是不是觉得我给的价格太高了?”
吴广正被点名心事,顿时有些脸红,支支吾吾道:
“爸...爸爸,我...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我是觉得,三...三十块左右也能拿到这批股票......”
“嗯...”船王沉吟着点点头,用竹夹取出一只茶盏,给女婿倒了茶。
“坐吧,阿正。”
“是,爸爸。”
刚才的密谈,只有鲍船王和李咸蛋两个人,其余随从都被摒退在外,包括吴广正。
因此,他并不清楚岳父与李咸蛋的谈判过程。
在得知最终成交价在40块每股时,吴广正很想提醒岳父,价格是不是偏高了?
但当着外人的面,阿正知道自己绝不能开口质疑。
别说40块,就算岳父让他填上400块的价格,他也只能照做。
这不仅是摆正他自己的位置,更事关岳父船王的面子。
但此刻,李咸蛋已经离开,雅阁中只剩他们翁婿二人,他作为半个儿子,理应表现出替岳父着想的态度。
船王双手交叠于胸前,笑道:
“阿正,你觉得李咸蛋的底价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