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操心这些孩子的是纪评和即将上任的新老师琉。
颉斯尔已经相当识趣的离开了,不准备留下来继续听莱尔和纪评说话。
但绿叶子没这么识趣,它们一定要留在纪评旁边,于是你挤挤我我挤挤你,个顶个的不服对方,这个爬上了纪评的膝盖就会立刻被那个拽下来,到头来赢家只剩下根本没有地方可供拖拽的松散苔藓……
纪评正在调动自己为数不多的生物知识试图解释眼前的情况,他很快再次认识到这种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当年钻研生物的也没想过有一天植物会动、会说话、甚至会彼此打起来吧。
劝也没用。
他佛了。
莱尔也在纪评对面席地而坐,变魔术般拿出他镶嵌着华丽宝石的手杖在地上轻轻一点,于是时间被无限拉长,纷飞的雪花停了,争先抢后的花花草草也停了,好似万物静止。
“我有些话想说给你听,”莱尔很爱惜似的把手杖轻轻放到自己的衣服上,仿佛不忍这东西沾染哪怕一点灰尘,“只说给你听。”
纪评:“……我应该是可以选择不听的吧?”
“你不想回家吗?”
“不太想,”纪评戳了戳停在眼前的一片雪花,雪花纹丝不动,他遗憾地叹气,又对着雪花吹出一口气,然后说,“气体没停。”
“因为时间是个伪概念,”莱尔笑吟吟的,“在你的家乡,它是高等的,关联有形的、无形的一切,但在这里,它只和控制它的人相关联。我想要它停时影响什么,它就会影响什么。”
“那它太聪明了,”纪评悠悠叹气,“我都猜不到你想要什么,它居然能猜出来,佩服,佩服。”
莱尔全当自己没听见纪评的插科打诨,继续说:“你为什么不想回家?”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纪评话锋一转,“虽然我一件喜事都没遇上,但我很喜欢这里,喜欢胜过千言万语。”
开玩笑。就算要跑路,也不可能和莱尔说。
他轻柔的把膝盖上的苔藓、衣上攀缘的绿叶子拨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站起身,尽量不拉扯到那些小生命。
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运转。
当然,莱尔什么都没做,让时间流动的是某个垂顾于此的莫测意志。那意志遥遥一瞥就足以让他的手杖出现细密的裂纹继而整个崩开。
“在你之前,我见过很多和你很像的人,”莱尔说,“他们的下场都不太好——他们往往操心太多,劳心劳力,最后一无所获。”
纪评从善如流:“太感谢你了,说起来,真理高塔现在是不是没什么事?正巧重建后的教会有不少事务要忙,您一定很有经验,我先前还担心怎么向您开口呢,没想到您这么关心我。”
不待莱尔插话。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您瞧这地方这么偏僻,我真怕您迷路,我给您带路吧?”
莱尔:“据我所知,你已经闲了有足足五天,教会也不见得还有什么事,不是都教那几个孩子分工完了吗?”
“还有皇宫啊,总拖着也不是个事。”
莱尔:“……那我陪你走一趟。”
他空着手站起来,拍拍自己的厚实外套上的灰尘,皮质面料不浸水,瞧起来华贵的很。
“你不去接那孩子吗?”
“她弟弟去了。我就没必要也掺和进去,耽误人家姐弟见面吧。”
莱尔笑笑:“他们恐怕不算姐弟。一个是大地之母的孩子,另一个是权柄的延续,从哪一方面看都不算姐弟。”
纪评:“我们不能聊点轻松的话题吗,比如我有件事想请教你,就是类似,唔,可能要更聪明一点的,草,应该怎么养?”
莱尔:“放养。让它自己捕食。”
纪评发出质疑:“你养过吗?”
“养过,”莱尔说,“真理高塔里那么多学生,随便捕食吃一个就够几天伙食了。”
纪评服了:“进你真理高塔当学生真是他们的幸运。”
莱尔欣然点头:“我也觉得。”
纪评:“……我没有在夸你。”
莱尔:“我知道,我接受你的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