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寒毛直竖,自己这是要完蛋了啊。
她眼睛乱转,纵是经历过多次生死,此时也生不出急智。
孙大娘被带入房中,跪下请了安,却听王妃问,“你实说,守灵第二夜,陈妈妈到厨房去拿羹汤的经过,一个字不许漏。”
“姐姐这是做什么?”最不愿听到的柔软声音响起。
绮眉抬头,见玉珠身子依着李嘉,一副病西施的模样,心中厌恶。
但李嘉在,她也不好发脾气,只能压抑心情道,“侧妃这会儿才来请安,就不用来了。”
玉珠不语,李嘉道,“是本王许她今天免了晨省,这几日都免了吧,她在吃黄太医的药,药中有安神之物,早起不易。”
绮眉听得几乎冒出眼泪,杏子好容易来一趟,看过玉珠就离开,也不说到她房中顺道给她瞧一瞧。
她自贵妃离世,一直难眠易醒,李嘉都知道的,送杏子出门,明明只是提一嘴的事,他闭口不言。
冷笑道,“原是她起来不易,那我就该整夜不得安眠,还要早起理事喽?”
李嘉脸上出现恍然的表情,“那日却是忘了让黄大夫也为你诊下脉,开些药来。无碍,下次我去拿药时,将你的情况说给她知道,你不像玉珠失子虚了身子,很快就能好。”
他笃定的语气更让绮眉难受。
“姐姐叫孙大娘过来做什么?”
胭脂听到李嘉过来,口中“唔唔”有声。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李嘉若走开,绮眉问出结果,当场打死她都有可能。
毕竟在王妃心里,自己只是下人,云之是干妈,玉珠是妾室,李嘉是亲夫,自己真的死了,这些关系都好摆平,没什么严重后果。
她向后一撤身,向前猛蹿,将拉着她的婆子撞得跌在地上,一头闯出,用的力量太猛,冲出偏门又向前跑了两步,摔在地下。
玉珠张大嘴巴,想喝斥,马上意识到不能这么做。
先扶起陈妈妈,不可思议望着绮眉,“姐姐为何这么待她,可是因为她来照顾妹妹,姐姐厌恶妹妹,便将气撒在陈妈妈身上?”
“姐姐,妹妹得罪了你,你冲我来,为何对个妈妈下此重手?”玉珠泪水在眼眶里含着却不落下,一副受尽冤屈的模样。
李嘉更是直接解开胭脂的绳子,口中道,“怎么回事?你还好吧?”
“姐姐是不是因为爷昨天夜里到我房中宿下,故而怨妹妹?”
“陈妈妈再不好,待我身子大好,放她走就可以。她请的大夫调理妹妹身子,已见大好,她与黄大夫都是我的恩人,请姐姐责罚妹妹,放过陈妈妈。”
她回望李嘉,悲悲切切,“都是我不好,害姐姐生气。”
“前番偷听爷说话,也是玉珠有罪,爷不罚,姐姐怎肯罢休?”
她软绵绵跪在胭脂前,将其挡在身后。
绮眉抬眼冷冷看着李嘉,“那夜跟本不是玉珠偷听,而是陈妈妈,只有她有空在守灵当夜离开大堂,说到厨房拿汤水,却去了许久,而正是那夜,爷发现落在外面的帕子,陈妈妈进出玉珠房中方便的很,偷条帕子又有何难?”
“再说,有孙厨娘作证,那天明明汤早就煲好,温在火上,如何陈妈妈去了并没直接拿汤离开?”
胭脂弱弱道,“本不好明说,实在污秽,王妃这么问,还是让孙大娘说吧。”
孙大娘支支吾吾,半天才道,“陈妈妈突然腹痛,说受凉冒肚,所以……”
“奴婢不敢在主子面前说这污秽之事,她走开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到底是不是去了茅房,奴婢不知……”
绮眉哼一声,“那就是脱不了嫌疑。”
玉珠垂泪对李嘉道,“果然,姐姐还是信不过妹妹,也信不过王爷,这满府女子的出身,没一个高于姐姐,也没哪个女子有姐姐的精明,自然姐姐疑的都是为王爷好。”
“我听到那夜王爷与舅父们说的内容,这样可以洗脱陈姑姑嫌疑了吗?”
绮眉语结,她再料不到胭脂与玉珠为何能勾连这么深。
真是陈妈妈偷听,她怎么说服玉珠顶罪,还把李嘉说话的内容都告诉玉珠?
难道陈妈妈手中有玉珠的把柄?
自己一直以来的直觉都是错觉?
“那日我听到……”
“等下!”李嘉脸上如堆积乌云,他自阿良过世就没心情让任何女人陪伴。
昨天在玉珠那一番温存,精神才刚放松一点,一早过来便又是麻烦缠身。
何况,他头夜已听玉珠解释那天情形。
先入为主,已是信了玉珠。
此时绮眉不先商量就得罪人,他在意的不是陈妈妈,而是黄杏子。
这女人不知对皇上下了什么迷药,皇上任事都愿意听她吹吹风。
李嘉又发现杏子看起来随意,其实远不如凤药那样好说话。
她待高官,有时会带些谄媚,真到事上却是石头心肠。
现在的情形,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更让他生气的是绮眉做事不与他商量。
捉到内奸很重要,但也应该与他说说吧。
过来时的轻松已消失不见,李嘉仿佛一瞬间穿了铁盔甲,重重向椅上一坐。
“陈妈妈委屈你了,你先扶侧妃回浣月居,我与王妃有事要说。”
“这件事对不住你,希望妈妈别告诉黄太医。”
胭脂浑身疼痛不已,方才那婆子绑她用尽全身力气,要不是穿的厚,身上总要破皮的了。
勉强点点头,扶着玉珠离开主院。
远离主院时,胭脂道,“可是小丫头去向你报信儿?”
玉珠点头,低声说,“妈妈料事如神,多亏有小丫头盯住主院,否则……”
“否则王妃把我打死,还会一起治死侧妃。”
“我总怀疑上次孩子没的奇怪,可惜那时妈妈没入府,不然我那孩子此时也该出世了。”
她惋惜不已,胭脂安慰道,“侧妃要是再次有孕,焉知不是小世子又回来了?”
玉珠有些激动,“真的能怀上世子?”
“你要坚强。怀得上,养得出,长得大,才算功德圆满。”
玉珠用力点点头。
……
玉珠同意认下罪责时,胭脂就估计到绮眉要发狂。
这女子装的大度,实则满腹怨气。
胭脂打听到她从前之事。
追着李嘉到南疆,受尽冷落,前有徐棠,后有玉珠。
为了李嘉,与国公府关系私下也有几分难堪。
徐家女子中,这是头一个追着男人在外成亲的。
虽说回京也补了大宴,到底不一样。
贵女最看重的东西,她丢的一丝不剩。
万幸做的是正妻。
她唯一的执念就是掌管后宅,说一不二。
推着李嘉做上皇帝自己为后,才能堵住京中众人悠悠之口。
这样的人,心思就算从前单纯,现在也会生出几分狠辣。
所以胭脂不但叮嘱玉珠叫人跟好自己,时刻注意绮眉。
还告诉她那夜李嘉在同曹家人共议的“大事 ”。
光是知道六殿下所说出的话,就够死上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