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川军本就比咱们要更加擅长水战！而且长江水势湍急，咱们还在江面上布设了障碍，这种情况下，能够推进到这个位置的水师那是敌人精锐中的精锐！可你们到好，居然敢贸然在江上与对方决战，白白损失了这么多兵力！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若不是用人之际，你们几个都该死！”
——《九州志·骊擎本纪》
在得到陈飔澈重新分配的任务之后，云梦水师的一众将领都是陆续行礼退出了船舱，此时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正是一整夜中最黑暗的时刻，不过有了陈飔澈的加入，这些将领却像是看到了一抹曙光。在听过慕凌云的叙说之后，所有的云梦水师都是懊悔不已，心中都憋着一股怒火想要上阵杀敌将功折罪，但是事与愿违，慕凌云采取了最谨慎小心的做法，虽然众人都知道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但难免不会心中有些怨怼，然而眼下却是得到了陈飔澈准备反击的命令，整支大军都是士气可用。
很快，舱内就剩下了陈飔澈、慕凌云等七人，陈飔澈率先开口道：“凌云，不给我介绍介绍这几位兄弟么？”虽然二人在分掌禁军的时候经常互通有无，但那时任玉逍几人的品阶太低，双方自然是接触不到。
“殿下，这三位是任玉逍、刘浩成、李昂，都是和我从那北玄王府中一路尸山血海拼杀出来、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
“参见殿下！”慕凌云介绍完之后，三人也是要再度跪下去。陈飔澈急忙是扶住了离自己最近的刘浩成说道：“既然是凌云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私底下就不必多礼了，快请起。”
“谢殿下！”
“殿下，怎么只有你和任大人这二人前来？如此兵荒马乱的时节，万一路上出点意外怎么办？”慕凌云皱了皱眉问道。
陈飔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眼下全国各地的勤王之师在短时间内都无法抵达前线，榕江城就靠着那么点兵力维持城防，就连齐统领都只带了五千兵马就奔赴了前线，实在是抽调不出再多的人手了。不过虽然身处战时，但此地毕竟在长江以南，虽有天灾但未遭人祸，那些剪径的草莽之辈面对这种鬼天气也只能束手无策。”
“齐统领？齐家的那个大小姐？”
“没错。”
“想不到齐家还有这么一位巾帼英雄，罢了，殿下，咱们清川幅员辽阔，集结兵力本就需要时间，而且又是两线作战，牵扯精力太多了，在这么远的距离上若想朝发夕至，想必也只有殿下和榕楉的师父可以做到了。”
“对了，师父他在哪，他为什么把帝辛剑给了你？”听到慕凌云口中‘师父’二字之后，一直在逗弄孟极的上官榕楉突然起身说道。
看着自己的师妹，陈飔澈纠结片刻长叹一口气说道：“师妹，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身死道消了。”
“什么！”陈飔澈话音刚落，船舱内就传来了两声惊呼，上官榕楉自是对自己的师父知根知底，而慕凌云也在东海之上见识过陈道友大发神威，二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么一位山巅大能居然已经死了。
“殿下，此话当真？榕楉的师父可是一位帝品大修士啊！”
“不可能，不可能，师父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不可能，你骗我对不对！你骗我！”上官榕楉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就变得异常激动，若不是陈飔澈刚刚也施展出了本门的不传之秘，恐怕她都会将面前拿着帝辛剑的清川皇子认作与他人勾结、对自己师父图财害命的奸贼。
任逍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千真万确，前辈已经身死道消了。“
“是谁！是谁杀了我师父！你说！”上官榕楉猛地一把攥住了任逍遥，虽然她是一介女流，但任逍遥也是一名书生，即便是修习术法也多是在阵法、堪舆上造诣较深，真要是一对一捉对厮杀，他的杀力并不高。此时被上官榕楉这么一名王品修士一攥，任逍遥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要断掉了，脸瞬间涨的通红，一时间船舱里也是乱做了一团。
“上、上官姑娘，你先把手松开。”
“师妹！师妹！你别激动，先松手！”
“榕楉！好了好了，松手，让任大人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慕凌云急忙是用力掰开了上官榕楉的手指，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接着歉意地对任逍遥点了点头。
任逍遥揉着自己被攥得生疼的胳膊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飞鸿一战中，游牧王庭虽然仅有一名帝品萨满出战，但他们不知道怎么会得到魔物的帮助，其中一头直接是令九重天崩坏，监正大人和一众帝品供奉为了防止九重天杀阵彻底崩溃，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其余游牧大军。”
“九、九重天崩坏，这魔物居然如此厉害么？”听到任逍遥的话之后，任玉逍也是不禁咋舌道。作为帝都的门阀子弟，虽然无法知道这九重天的确切信息，但也是经常耳闻，能够让这么一个清川倾注了大量人力、物力的法阵崩溃，这魔物的实力也可见一斑。
“嗯，最后那头魔物甚至还破坏了护城大阵，不然那群蛮夷根本不可能攻进来。”任逍遥继续说道，“不过最致命的却是那一缕魔皇之血。”
“魔皇之血？”慕凌云若有所思地说道。
“怎么？慕将军也有耳闻？”看着一脸疑惑的慕凌云，任逍遥反问道。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看向了对方怀中的上官榕楉，在任逍遥看来这么一名王品修士，自然会接触到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山上秘辛。
慕凌云同样看了看怀里的上官榕楉，不过此时她的情绪依旧激动非常，胸口剧烈起伏，想要从她嘴里得知一些有用的信息看起来是没有希望了，慕凌云点了点头说道：“我和榕楉在东海之上遇到过一艘鬼船，那里面也是藏着一尊魔物，后来更是遇到了两个魔头，若不是……若不是几位山巅前辈恐怕我俩早就化作一具枯骨了，而这三个魔物就经常念叨‘吾皇、吾皇’，不知道与大人您说的魔皇有没有关联。”
“那大概率他们口中的帝皇就是那魔皇了，我所修习的术法对此类魔物有天生的克制作用，而且对于他们的感知也十分敏锐。而就在殿下和上官姑娘的师父在玄武门城头稳住局势的时候，那一缕魔皇之血却是将其重创，随后更是攻击了监正大人等一众帝品修士，令其伤势加剧。而一旦被这魔皇之血攻击，这名修士就会不断跌境，同时识海也会被魔气侵蚀，最后则会变为一具被操控的行尸走肉，几位前辈最后都是自绝身亡的。”
听完任逍遥的话之后，所有人都是久久无言，慕凌云等人并没有身临其境的经历飞鸿城的大战，任玉逍三人更是连帝品修士都没怎么接触过，根本难以想象数名帝品修士先后自断心脉、自爆识海的那种绝望感。这些可全是山巅帝品大能，一人可灭一国的存在，连他们在面对魔血的侵蚀时都只能自绝生路，这魔皇之血的威力可见一斑。
“凌云，我把凌霄妹子从飞鸿城中救了出来，但是慕夫人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殿下，你说凌霄还活着！”听到陈飔澈的话之后，慕凌云惊喜地大喊了出来。
“是，凌霄妹子她现在正在榕江城修养，但是你的娘亲……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殿下，多谢殿下！凌霄能活着太好了，我、我还奢求什么呢。”慕凌云此时也是喜极而泣，虽然自己的娘亲没能从飞鸿城中跑出来，但至少自己的妹妹还活着，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凌云，你妹妹还活着，太、太好了。”此时，上官榕楉也是泪眼婆娑地看着慕凌云说道，“可是，可是我的师父他……我从小就受师父教诲，想不到上次一别竟是天人永隔……”话没说完，上官榕楉再次是趴在慕凌云怀里哭了起来。
孟极也是感受到了面前白衣女子内心中的悲痛，在她的脚边‘谟叽谟叽’地叫着蹭来蹭去，同时其身体也是微微发亮，散发出阵阵柔和的灵气来抚平上官榕楉心中的悲伤。而慕凌云也是一时语塞，只能是轻轻拍着上官榕楉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就在此时，‘扣扣扣’三声敲门声响起，任玉逍问道：“是谁？”
“启禀殿下，我军已经理清了前往长江的水道，请殿下示下。”
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陈飔澈说道：“凌云，你先陪师妹在这休息，我出去看看，几位，随我一起来。”
“那就有劳殿下了。”
言罢，陈飔澈打开了舱门，任逍遥四人也是跟在他后面鱼贯而出。出来之后众人才发现天边已经隐约看到了一丝鱼肚白，原来在交谈间不知不知觉竟已经度过了一个多时辰，马上就要迎来清川四月时节的黎明了，
此时，雨也是快停了，借助微光已经能够看清不远处的河道了，虽然持续了一天一夜的降水再度是充沛了江南水网的水量，但不知是因为知道了要去北上抗击游牧所以干劲十足还是老天眷顾了一次清川，云梦水师的军士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找到了那条可以直通长江的水道。
“殿下！前方四十丈处的河道突然变深，而且向北的水流明显变缓，手底下的兄弟们看查过了，一直北上十余里都完全可以通过一艘扶摇巨舰！想必就是通往长江的河道！”一名副将来到陈飔澈面前抱拳说道。
“放出小舟在前方继续探查，稍后再参照舆图找出到底是哪一条水道，舰队起锚，向着长江进发！”
“末将遵命！”
徽德二十三年四月二十，长江某处。
刚刚结束一场恶战的清川军正在打扫战场，虽然游牧王庭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但是依靠着长江天堑这一地利，齐雨薇麾下的部队还是顶住了敌人的这一波进攻，此时距离她离开榕江城抵达前线已经将近二十天了。
在这二十天里，她这么一支仅仅五千人的队伍沿着长江奔袭了几乎上千里，四处救火，击退了骊擎数十次的进攻，但是自身也是损失惨重，此时这支清川在长江南岸唯一的一支机动部队仅剩下不到三千人了。
“启禀齐将军！此战我军阵斩敌军一千零三人，己方阵亡四百六十七人！重伤一百七十八人！轻伤一百二十三人！”
听着身后军士的汇报，齐雨薇早已经麻木了，这些个重伤员估计用不了一天也会成为阵亡者的一部分，在现在这个时节，他们根本没有余力将这些人送回后方救治，而队伍中又缺少药物，那些个数量稀少的随军修士还要积蓄精力对付敌人的萨满祭司，总不能把珍贵的修为灵气用在救治伤员上。
“朝廷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啊，最近敌人的进攻越来越频繁，相信不久就会发起总攻了，我们现在连敌人从哪里渡江进攻都确定不了，咱们这点人马，怎么可能守得住这么长的长江。”一名副将摘掉头盔懊恼地说道。
齐雨薇没有理会自己副手的抱怨，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忙碌的军士，所有人脸上都看不到任何的希望，相信许多人心中都认为自己已经被朝廷抛弃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有援军到来，这不明摆着就是要牺牲掉自己么。面对低落的士气，齐雨薇此时也是没有了好办法，她起身说道：“别抱怨了，我相信殿下不会看着咱们白白送死的，一柱香之后全军集结，退至后方五里处的村落休整！”
“末将遵命！”
“嗯？将军小心！”突然间，只听一阵尖啸声传来，齐雨薇身旁的副将眼疾手快地将她扑倒在地，下一刻一支巨大的弩箭擦着二人身体扎到了地上，“敌袭！敌袭！准备战斗！”他边将齐雨薇从地上拉起来边大声喊道。
齐雨薇起身之后才发现整片河岸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无数军士被巨大的弩箭贯穿身体钉在了地上，而在一个多月前，这些弩箭还是清川打击游牧骑兵的利器。
‘破天神弩！’齐雨薇瞳孔急剧收缩，“是床弩！快隐蔽！快找坚固的地方隐蔽！”然而她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尖啸声传来，第二波弩箭划破天际再次朝着河岸这边覆盖而来，这一次，齐雨薇也是看清了敌人正是从对岸的一片树林后面射出的这些巨大的弩箭。
“全军撤退！撤退！让出渡口！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