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府属官中,有不少是吴合琦推荐上去的,算是吴合琦的人。宁远恒如此做,就是离间了吴合琦和那些官员之间的关系。就算有些人还与吴合琦表面和睦,但心里肯定对吴合琦存着几分防备。
“是,大人说的是!”
吴合琦面上假笑着,连连回应。
“吴大人坐吧!”宁远恒指着自己旁边的椅子。
吴合琦小心地坐下。
“吴大人此来,必是有事要说吧!”
“大人,滨水县那段江堤,快完工了。”
“好啊!”宁远恒大喜,“江堤一旦完工,我必为吴大人记上一功。”
吴合琦笑了笑,“我想问大人……”
吴合琦还没说完,宁远恒接过来道:“吴大人想让我派人去查看吧。这倒不必了。吴大人来时,应该看到府门前的兵士了。江州军已经归到府衙之下了,我手下也有些可用之人,所以我早就派人去看过了。”
吴合琦目光一凝。他紧张不是江州军,而是听出宁远恒话中的意思,宁远恒是在告诉他,他在滨水所做的一切,都在江州府的监视之下。
“吴大人做得很好,我很欣慰。”宁远恒脸上的笑容给人一种和蔼的感觉。
“当初宁大人让我暂代滨水县令,就是为了将那段未修完江堤,继续修整。现在滨水县的那段江堤,马上就能完工。我想问大人,我是否能回来了。”
“吴大人!”宁远恒指着吴合琦,显得很是为难,“我对你在滨水县的表现很满意。我也想让你早点回来,但是滨水县现在离不开大人,我这里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替大人。”
“我还是江州长史,江州的公务也不能耽误。江州府能人不少,总有一两个可以胜任滨水县令这个位置。”
“我觉得滨水县令这一职,吴大人最合适。至于长史的事务,吴大人就不必担心,我已经找人暂理长史事务。滨水的重担,还要吴大人再担些时间。”
“宁大人——”吴合琦绷不住了,脸色变得很难看。宁远恒把他按在滨水,分明就是在防备他,把他排挤在外。
“怎么,吴大人不愿意继续做了!”宁远恒脸一沉。
看到宁远恒语气骤变,吴合琦心里一颤。他想起了府门前看到的江州军兵士。
现在的宁远恒不是当初了,他拿回了江州军军权。他手中的权力完整了,还有皇上给的特权。可以说,在江州,除了厉王,没人可以压制宁远恒了。
“属下愿意。属下定然为滨水,为大人,做好这个县令。”吴合琦一下子又变得谦卑。
宁远恒又安慰了吴合琦几句,吴合琦就起身告辞了。
宁远恒看着吴合琦的背影,神色渐渐凝重。此人虽有能力,却是个小人。若非李清寒提醒,他还不知道此人在他面前表现,就是为了架空他。
宁远恒并不是不想处置吴合琦,只是现在还没抓住吴合琦的什么把柄。正如李清寒所说,因为高仁则的私盐案和江神庙筹款贪污案,他处置了一大批官员,令整个江州震惊。如果没有合理的罪名,就再处置这些上任不久的官员,人们便会觉得他暴戾恣睢,难以共事。以后谁还愿意在他的手下做官。
宁远恒又想起了李清寒。他抬头望向堂外,他很希望那一袭白衣,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带来如水一般的清爽气息。只是每一次,都会让他失意地垂下头。
他让叶川和徐东山在外做事或巡逻时,着意寻找李清寒。然而半个月过去了,叶川和徐东山几乎走遍了整个江州城,也没查到李清寒的一点线索。就好像这个人,已经不在江州城了。
吴合琦出了府衙,来到马车前,对随从说:“走,我们找地吃饭去。”
“老爷,我们去哪?”随从问。
“东平坊的齐云居。”
随从很不解。距江州府衙不远的西市之上,有好几家在江州出名的酒楼,老爷为什么要绕远去东平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楼。
不过主人做的决定,随从也只敢心里质疑。
马车动起来,朝东平坊而去。
坐在车中,吴合琦时不时从车厢窗口,向外张望。
“老爷,你在看什么?”
随从见自家主人这不安的样子,不禁出声问。
“没什么?”
吴合琦缩回脑袋,往后坐了坐。他是怕有人跟踪。在府衙中,与宁远恒的一番谈话,对他的打击太大。现在,宁远恒收回了江州军权,有了足够的人手,会不会派人时时刻刻监视他呢?他不知道。他刚才看向车窗外,就是看看有没有监视他的人。江州街道繁华,人头攒动,各人都在忙着各人的事。他感觉任何人都很正常,可是又不正常。
“老爷,齐云居到了!”
马车夫一声喊叫,才将吴合琦从恍惚中拉了回来。由随从搀扶着,吴合琦下了马车。
双脚落地,吴合琦抬头看了一眼。齐云居,比起东、西两市,繁华街面上,那些酒楼。这座齐云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这只是个两层的小楼,装饰也不豪华。不过,这里胜在清静。
一楼厅中,一个客人也没有,一个伙计坐在门边,昏昏欲睡。吴合琦迈进楼门的动静,惊醒了伙计。
伙计立刻来了精神,站起身,满脸堆笑。
“这位老爷,里边请,您几位啊?”
“我在二楼,有预订!”吴合琦毫不犹豫地道。
“哦,您是吴老爷。您楼上请。雅间给您留着呢。”伙计热情地把吴合琦往二楼引领。
吴合琦对随从摆手道:“你在楼下等我!”然后,他随伙计上楼。
随从一头雾水。一大早,他随老爷从滨水县衙出来,除了刚才在江州府时,他一直都在老爷身边。老爷何时在这里预定了座位?
随从不知道,这一切正是因为在江州码头遇到的,那个撞了吴合琦的蓝衣人。
到了二楼,伙计脸上的笑消失了。他推开二楼雅间其中一扇门,很冷淡地对吴合琦说:“吴老爷,进去吧,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吴合琦站在门口,向内观瞧。房间里的摆设简单雅致。一整套红木的桌椅,红得透亮,一尘不染。墙上挂着定制的字画,山水小桥人家,意境幽远。墙角的高几上,摆放着一只绿釉灯笼瓶。瓶中斜插着两支半枯半绿的竹枝。
就在这座雅间的窗户前,背对着他,站着一个白衣年轻人。单从背影看,就给人一种玉树临风,飘逸若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