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随后一切重归宁静,想来是程威驾车离开了。
夜色渐深,苏欣却依旧毫无睡意,果然被易景宸说中——白天睡得太多,此刻只能与清醒为伴。
程威已经走了,易景宸还在忙些什么呢?
她睁着眼睛望向模糊的天花板,心底悄然滋长着一丝期待。若是此刻他能陪在身边,让她钻进那个温暖的怀抱,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这无边的孤寂包裹了……
万籁俱寂,夜色浓重如墨。可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苏欣坐起身,一股冲动让她想去书房一探究竟。脚尖刚触到冰凉的地板,却蓦地顿住——
她忽然明白了易景宸为何迟迟不来。
晚餐时他那沉下的脸色,那句“以后再睡不着,可别来找我”的冷言,言犹在耳。当时她倔强地沉默以对,若此刻主动寻去,岂不正中他下怀?以他的性子,定会借此轻看她,少不了一番戏谑嘲弄。
不能去。
她不能让他窥见自己这份隐秘的依赖。
念头至此,苏欣收回双脚,重新躺回那片微凉的被褥之中,将翻涌的心事与期待,一同锁回心底。
夜阑人静,走廊上蓦地响起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不容苏欣细想——砰!未上锁的房门被猛地一脚破开。
易景宸高大的身影挟着夜风的微凉,瞬间笼罩在床前,胸膛因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低沉的声音里压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你还真是耐得住性子!”
他在房间里等了又等,以为她总会来寻他。可夜已过半,窗外月色渐沉,期待终究还是落了空。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心头,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他再也按捺不住,带着一身戾气闯进了她的房间。
苏欣支起身子,在朦胧夜色中凝视着他那张比夜色还沉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易景宸总是这样,在深夜破门而入,搅碎她的安宁。
“你就不能改改这个毛病吗?”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睡得好好的,全让你给搅了!”
易景宸眸色一暗,眼底的火光几乎要将她吞噬。他咬着后槽牙,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我睡不好……你也别想好过。”
“易景宸,你要干什么?!”
在她惊慌的质问声中,他一把将她从床上捞起,毫不费力地扛在肩上,转身就往门外走。
“放开我!你总是这样不可理喻!”苏欣又捶又打,双腿在空中乱蹬,却丝毫撼动不了他铁钳般的手臂。
易景宸任由她在肩上闹腾,脚下步伐稳健,只是冷冷地抛下一句:“尽管叫。正好让隔壁的小丫头起来看看热闹。”
这句话像是一道禁言咒,苏欣顿时噤了声。这个时间小敏早就睡了,若是被吵醒看见这番景象……光是想想就让她耳根发烫。
然而,二楼的一扇房门还是被推开了。小敏揉着惺忪睡眼,探出身来,恰好落入了被扛到三楼拐角的苏欣眼里……只差一步,真的只差一步,那令人羞窘的一幕就会被她全然看去。
苏欣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幸好易景宸腿长步阔,转瞬便上了楼梯,若是晚上一秒……她简直不敢想象。即便被看到了,以易景宸那刀枪不入的厚脸皮自然无所谓,可她明天该如何面对小敏那探究的目光?
“砰”的一声闷响,三楼主卧内,苏欣被毫不怜惜地扔在了那张大床上。
肩背的伤处被床垫反弹的力量硌到,一阵锐痛窜起,苏欣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嘶——你弄疼我了!”
这一声痛呼,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男人周身狂暴的气泡。易景宸依旧粗重地喘息着,但眼底那抹欲要毁天灭地的狠厉,却明显褪去了几分。他眉头紧锁,没有理会苏欣的控诉,径直走到窗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啪”的一声点燃了一支烟。
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在他晦暗不明的脸前散开,暂时隔出了一小片沉默而僵持的空间。
苏欣目光微凉地落在他身上,对方却始终未曾抬眼。一股委屈悄然漫上心头,她怎会不知易景宸在气什么——无非是怨她今日的刻意回避和冷落。可就算她放下矜持主动来找他,又能改变什么?不过是招来他几句尖刻的嘲讽,最后闹得两败俱伤,重蹈争吵的覆辙。
她真的不想再和他吵架了。
指间的烟还未燃尽,苏欣便已悄然来到他跟前。
赤足踏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在易景宸尚未反应过来的目光中,她缓缓蹲下身,温顺地将下巴枕在他的膝头,随后抬起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眼眸,静静地望向他。
“其实……我想过来找你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又怕你看见我,会更不高兴。”
易景宸吐出一缕灰白的烟雾,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审视这话里有多少真心。
“真的?”他哑声问。
苏欣急忙点头,更加放软了姿态,那双眼睛里漾动着恰到好处的脆弱与依恋,试图穿透他冷硬的外壳,触碰到内里那份从未消失的怜惜。
“我根本就睡不着,”她轻声补充,话语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真诚,“很想你,也很需要你。”
话音落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融化了。易景宸周身那骇人的戾气顷刻间消散无踪,深邃的眼底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动情的涟漪。
他猛地将烟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随后大手一揽,将她整个身子拉起,不容置疑却又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让她稳稳地坐在了自己坚实的腿上。
深深望进她的眼底,易景宸低沉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期待,“服软了?”
从前在一起时,苏欣的顺从与退让是常态,但易景宸比谁都清楚,那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并非发自真心。自分手后,她更是像彻底换了个人,浑身是刺,何曾在意过他的喜怒。
此刻她主动示弱,全然在他意料之外。
他看着她纤细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脖颈,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仿佛他是她全部的专注。
“我不想看见你气成这样。”她轻声说,如同羽毛拂过心间。
温热的暖流自心口缓缓荡开,原来……她心里终究是在意他的。
想起刚才自己的粗暴行为,悔意悄然漫上心头,他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动作间带着珍视,嗓音也不自觉地低沉下来。
“刚才……吓到了吧?”
苏欣仰起脸,漾开一个极浅却真实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习惯了。”
简单的三个字,没有半分埋怨,反而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的心结。他们望着彼此眼底映出的自己,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那笑声里是释然,是谅解,是无需多言的默契。
易景宸收拢手臂,将她深深地、紧紧地拥入怀中。苏欣也温顺地依偎过去,安静地感受着独属于他身上的气息。
所有的矛盾与心结,在此刻都悄然冰释。两颗漂泊许久的心,终于再一次毫无隔阂地紧紧相融。
忽然,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诱惑,轻轻响起。
“既然睡不着……那我们来做点什么吧?”
“做……什么?”她下意识地追问。
可话一出口,她便瞬间明白了。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她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体某处悄然发生的变化,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苏醒。苏欣脸颊一烫,慌忙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却被那双铁臂更紧地禁锢在原地。
她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那里翻涌的欲念她再熟悉不过,而此刻,更夹杂着一抹得逞般的戏谑。
“你刚才不是说……很需要我么?”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那么……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根本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他灼热的吻便已铺天盖地般落下,彻底封缄了她所有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