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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回过神的杨漓月神色严肃,凛然沉声:“国家社稷,不容儿戏,还请陛下不要胡闹!”

众臣见武安公主一句话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心情复杂,不少人不约而同想起叶驸马曾经说过的活久见一词,今日当真深有感触,真是人活久了,什么怪事都能见着啊!

杨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笑两声,制度是那么个制度没错,然而皇帝绕开议政司直接下诏的情况自靖朝成立以来就不鲜见,虽然严格照法理上来说,这样的圣旨没有合法性,但只要不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之事,一般不会有头铁的臣子跳出来反对,当然,也和皇帝的强势程度有关。

无疑,禅位皇姐的事情,触碰到了太多人的底线,而且当事人也没有主动配合的想法,但无所谓,杨忆早料到如此,淡淡道:“你们说这是家国大事,是吗?这难道不是朕的私事吗?”

“当然不是!”跪在皇帝身侧的韩七录当即出声:“陛下乃一国之君,陛下之事,皆为国事!况且,女皇之举史所未见,律法从无此例,礼法从无此议,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事!”

祭坛下的众人再次高呼,就连叶繁和杨漓月也在其中:“请陛下收回成命!”

“是嘛,那看来,朕今日行事,还是开万世先河之举!”杨忆淡笑道:“你说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真?韩尚书,还有众位爱卿,你们可代表不了这天下万民。朕且问诸位,是谁收复的北地?”

“武安女王!”三营将士当先响应,声音震天。

杨忆朗声再问:“是谁收服的西羌?”

三营将士再度振聋发聩地应声:“武安女王!”

“又是谁,当年在议政司廷廷议上力挺靖朝成立天工院,为我大靖打造了威震寰宇,引四方来贺的国之利剑?”

“武安女王!”

“是谁,在当年天花疫情期间,常驻军营,与百姓将士共进退?”

“武安女王!”

杨忆双臂大张,朗笑高声:“朕今日决意禅位于皇姐,众将士可愿从命,拥护大靖女皇?”

铿锵一阵军刀出鞘声响,三大营统领率先扬刀高呼:“女皇万岁!”

众将士紧随其后,刀锋在阳光下鳞次栉比,寒光粼粼:“女皇万岁!”

卧了个大槽!叶繁扶额,他就说杨忆的态度有点奇怪,他自请辞官的时候竟然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干干脆脆地答应了,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谁说皇帝不能辞职来着?

就叶繁知道的历史里,非强权兵戈逼迫之下禅位的皇帝……嗯,细细想来还真没有,哪怕所知几个号称主动禅位的,北魏献文帝拓跋弘,也是因为有个冯太后把持朝政,这皇帝干得太心累;还有个唐睿宗李旦,两度禅位,世所罕见,与其说主动不如说识时务,毕竟第一次是武则天强势登场,第二次是儿子李隆基起兵帮他重新抢回皇位,都属于强权压迫;也就一个乾隆登基时许诺任期六十年就心满意足,结果没想到命确实够硬真干了六十年,只能禅位太子,但同时仍旧过问军国大事,指导新皇执政。

杨忆的情况完全不同,他绝对有条件将皇帝的权力把控在自己手上,结果小舅子就这么任性,竟然联合京畿军逼自己的宫,造自己的反,真特么放荡不羁爱自由,绝了啊!

这个世界历史长河中,第一位主动禅位的皇帝和第一个女皇眼看就要同时诞生,叶繁心头宛如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你们都给我闭嘴!”忍无可忍的杨漓月一声暴喝,喝止三营军士高呼“女皇万岁”之声,目光凛凛看向祭坛上的杨忆,恨不得上去痛揍这个肆意妄为的皇帝弟弟一顿:“陛下,适可而止!莫要荒唐行事!”

“荒唐么?”杨忆微笑着招手:“皇姐且上来说话吧。”

“臣不敢!”

“既然皇姐还以臣自居,那此刻朕的话仍旧是口谕,武安王这就要公然抗旨不遵了?”

杨漓月无可奈何,起身上了祭坛。

“皇姐可还记得,当年收复西羌班师回朝你我见面时,说过什么?”杨忆笑问一句,不等杨漓月回话,已自顾说道:“皇姐说,因你之故,朕确实没有余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今日,朕也跟皇姐道声歉,因为朕,你也没有选择的权力。”

“朕跟虞老学习时,曾论过为将者,该如何掌兵?是与之相处如友,方得三军将士如手足?还是严赏罚,明纪律,方可得无敌之师?而虞老说起皇姐,言道武安公主带兵,两者皆有,故可将旗一起,横扫纵横天下。”

杨忆点了下头,一指祭坛外的三营将士:“虞老的评价不虚,京畿军确实将皇姐奉为圭臬,三军将士,承你救命之恩者甚众,朕略表其意,都用不着威逼利诱,就已经响应如云。今日,他们这般表态,皇姐若不顺势上位,这至尊位置,之后朕无论禅让给哪位皇兄,京畿军都必将迎来重大清洗。”

杨忆悠悠笑道:“皇姐舍得这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惨遭不公对待?”

“……”杨漓月忍不住想起曾经和叶繁聊过的,万一将来哪天,杨忆有了登上龙椅的野心该如何自处?此刻回忆起来,那场对话何其可笑,他们真不该担心杨忆有野心,真正该操心的是这小子太没野心,也太豁得出去。

“你就这么不想当这个皇帝?”

杨忆一笑道:“皇姐有那样一位驸马,应该能理解朕的心思。操持天下哪有闲云野鹤来得自在?”

“你会后悔的!”

“一想到自此可以远离每天堆满御书房御案的奏折,朕开心得不行!”

杨漓月语塞,杨忆朗声再度开口:“朕虽为天子,但自问于国朝无所作为,武安王,功在社稷,百姓赞颂,朕今日禅位于他,诸位可有异议?”

不待有人出言反对,京畿军将士扬刀高呼:“女皇万岁!”

高呼声中,惊雷营统领胡七刀掏出一根食指长的特制小笛,无声吹响。

霎时,剧烈振翼之声骤响,西山林间飞出不计其数,颜色各异的飞鸟,场面壮观地盘旋于祭坛上方,旋即俯降到杨漓月周身,有几只甚至飞落在公主殿下双肩,鸣声阵阵,倒是格外动听。

杨忆高深一笑,展手望天:“百鸟朝凤,天下归心啊!”

杨漓月嗤笑一声,遥遥看向目光闪躲的胡七刀。

别人不知道,杨漓月自然不会不晓得这家伙一手家传御鸟之术出神入化,竟然被杨忆拿来做了场神迹大戏,还真是面面俱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