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北线的“骚操作”,负责巴东防务的永安督宗预始终坚持打“呆仗”。
不过随着夔门防线被突破,南岸据点逐渐被魏军磨掉,情况也开始变得糟糕起来。
当然魏军也好不到哪去,长期的攻坚战让将士们甚是疲惫,况且这还没开始攻真正的坚城呢。
目前的局面是魏军控制夔门东部和白帝城对岸的区域,而汉军这边水军几乎报废,只剩白帝城和永安宫“相依为命”。
好在二城相距不远,可互为犄角,魏军即便花费数月啃下来,也得崩掉几颗牙。
.....
与此同时,朐忍县东十五里的山道上,一大伙人乌泱泱地向而行。
他们多数穿着简陋的草鞋,有的鞋底破了洞也舍不得换新的,只随便拿块破布垫在鞋里凑合着用。
他们都是賨人,被人称为板楯蛮,再难听点叫獠人。
当年魏武南征张鲁,賨人朴胡、杜濩被迫归顺,后被举族迁去洛阳,值得一提的是那批移民里,宕渠人王平也在其中。
随着魏武北迁賨人,靠近汉中一带的賨人部落就相对没落,而巴西南部的宕渠,巴郡的枳县、临江等地就成了賨人的主要聚集地。
队伍前的龚成扭头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族中子弟,脸上浮现着惴惴不安的表情。
不久前,汉车骑将军邓芝拉下老脸四处游说賨人部落出兵,他们应邀出征。
话说秦末时,刘邦为汉王,发賨人定三秦,以功复其渠帅鄂、罗、朴、昝、度、夕、龚七姓,不输租赋。
几百年来各族虽各有兴衰,但总体还是这么七姓,世称板楯七姓,而七姓中以罗为尊。
不过邓芝在賨人中的面子不够,若是王平、句扶前来,或许能招募不少“脑残粉”。
因此到了最后,只有龚氏、度氏、夕氏三族选择出兵助汉,暂以龚氏为尊。
龚氏虽然不及罗氏,但在七姓中也算不错了...当然,只在内部比较。-
“阿父,族人们都很累了,要不下令歇息一阵?”身旁的龚余说道。
龚成摇头道:“巴东前线告急,若误了时日,恐被问责...让族人们再坚持坚持吧。”
龚余“哦”了一声,犹豫一下,道:“我们在宕渠待得好好的,如今却要为汉人卖命,还没打仗,路上就死了一批人,唉,真的是....”
“没办法啊。”龚成叹了口气。“三郎以为我想出兵么?”
“邓伯苗那老家伙并非是慈眉善目之辈。他屠涪陵徐氏等大族时,眼睛都不眨一下。之后将几族五千余口暴力迁去蜀郡,路上根本不管其死活,能活下来的全凭运气。”
龚成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接着说道:
“但朝廷这些确实给我们免了赋税,算仁至义尽了。而今江州大军在侧,一副随时弹压诸部的架势,若我不识抬举,日后恐难以自处。”
“可是罗氏不就没动?”龚余觉得,要出兵就七家一起出,这才合情合理,故而语气有些不忿:“听三叔说,罗氏直接让邓芝的使者吃了闭门羹!”
龚成抿嘴不言,老实说他也不知为何,但也懒得管了。
现如今,罗氏虽为七姓之首,但实力已大不如前,只是名义上的首领。
随着这些年其他几姓的发展,渐渐让其他几姓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尤其是龚氏。
龚成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万一真的挡住了魏军,自己的部族就能更进一步了。
然而,若是龚成知道北边的魏军已经打到剑阁,恐怕此刻会再三斟酌。
但没办法,族里穷困,连鞋都要省着穿,情报网什么的就不要想了,最多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抬眼看了看儿子腰间制作精良的环首刀和一把破旧的短弓,搭配起来颇为奇怪。
“成都的皇帝也是,资助军械也不给配齐。”龚成吐槽一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朝廷虽然对我们还算不错,但若真是大势所趋,我们也不能吊在一棵树上。到永安后要审时度势,汉军一旦有守不住的趋势,我等就做做样子,以保命为主。”
“嗯!”龚余重重地点了点头。
........
事实上,前来巴东的援军不止这一支,同时还有来自涪陵的郡兵。
邓芝深知巴东的重要性,永安一旦失守,后面将无险可守,局势就会直接糜烂,所以他把能拉拢的、能调动的全都送去了巴东战场。
宗预不是没有向成都请求过援军,但返回的信使却告诉他,成都最后的两万精锐全被张翼带走去堵阳安关了。
好在邓芝送来的这批援军,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巴东暂时不缺粮,缺的是人。
“庞太守,得君相助,真乃久旱逢甘露!”永安宫的军营中,右将军阎宇笑容和善:“不知此行带了多少兵马?”
“郡兵三千。”庞宏有点受不了这一脸谄媚的表情,只淡淡道。
“好好好。”阎宇抚掌道,“车骑将军信中说,他又大发板楯兵万余前来助战,不日便到。得知此讯,巴东各军皆是士气高涨啊。”
“士气高涨?我看不然吧。”庞宏捋着胡须,直言道:“我入城时,却见士兵们一个个神情漠然。”
阎宇闻言一滞,这厮说话未免太直了。
怪不得陈祗要把你贬到涪陵蛮荒之地做一小小郡守,就你这么说话,换谁都难有容人雅量。
不过看在对方是庞统之子,“烈士”之后的份儿上,阎宇不愿得罪,只笑脸以对:“毕竟在战时嘛,紧绷点为好。”
庞宏没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宗将军那里情况如何?”
阎宇表情难看地摇了摇头:“不容乐观啊,水军已经废了,魏军彻底控制大江,来去自如,他现在除了守白帝城,并无他法。”
“那将军你这里有多少人马?”庞宏又道,“话说白帝狭据,不比永安宫城阔,当是主力屯于此处?”
阎宇闻言眉头一拧,你这就有点过分了,我好歹是右将军、巴东监军,你一小小太守就这么问军机要务?
庞宏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越权,终是回过味来,说道:“是在下冒昧了。”
“嗯...无妨。”阎宇再次露出微笑。
数日后,板楯蛮一路跋涉,终于抵达永安宫。
至此,驻守永安宫的兵力来到了三万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