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小时。
床上的宋悦笙睫毛突然轻颤,像蝴蝶振翅般细微的动作,却让房间里五个男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笙笙?”
五道声音同时响起。
宋悦笙缓缓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骤然怼过来五张放大的俊脸。
傅蕴之的凤眼微红,司述的金丝眼镜泛着冷光,陆行屹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汗,徐晏衡的白大褂皱皱巴巴,江叙的虎牙都快咬到嘴唇了。
“……”
她瞳孔骤缩,猛地闭上眼睛。
幻觉。
一定是幻觉。
但四周蒸笼般的热浪真实得可怕,汗水顺着她的锁骨往下滑,浸湿了领口。
宋悦笙不得不再次睁眼——
五张脸不仅没消失,反而凑得更近了。
“你们……”她声音沙哑,“能不能让开?我快热死了。”
男人们表情瞬间精彩纷呈。
傅蕴之眯起眼,司述推了推眼镜,陆行屹喉结滚动,徐晏衡欲言又止,江叙委屈地瘪嘴。
见他们还要靠近,宋悦笙猛地伸手推开最近的徐晏衡,一个利落地翻身跳下床,开门出去。
真丝被单被她带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时,她舒服地差点叹息。
啊。
终于凉快了。
“笙笙——”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股大力从背后抱住。
陆行屹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手臂像铁钳般箍住她的腰。
宋悦笙:“……”
“放手,”她咬牙切齿,“我、很、热。”
感受到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宋悦笙勾唇:“很好,这是你逼我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屈膝后顶,同时抓住陆行屹的手腕一个过肩摔——
“砰!”
一米八七的男人重重砸在地毯上,震得茶几上的玻璃杯叮当作响。
宋悦笙活动了下脖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陆行屹,我们许久未见……”
她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我不想一见面就动手的。”
余光瞥见门口四个瞬间僵住的身影,宋悦笙挑眉:“怎么?你们也想试试?”
四人齐刷刷后退半步。
傅蕴之默默把迈出去的右脚收了回来。
「悦姐,其实他们……」
蓝麻雀将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五个男人如何将她从中医馆抢出,如何在高温房间里守着,又是怎样险些大打出手。
宋悦笙听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你们不用担心,”她轻咳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我只是……得了一种罕见的病症,很少发作,也不会危及性命。”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变成了一声叹息:“这件事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们,害你们担心。”
“姐姐怎么会错呢?”
江叙突然凑近,少年清亮的嗓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他微微俯身,发梢扫过宋悦笙的耳廓:“日子太平淡多无聊啊,偶尔这样的心跳加速,反而更有利于身心健康呢~”
宋悦笙嘴角抽了抽。
“姐姐不信?”江叙眨眨眼,像只撒娇的小狗。
“信。”宋悦笙无奈地点头,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你说什么都信。”
其他四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对了,”宋悦笙突然转向傅蕴之,“手机借我一下。我的摔坏了。”
她抿了抿唇,“慕诗要是回去发现我不在,肯定会着急。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如果出来赵德华,总归不安全。”
傅蕴之的眼神陡然一沉:“笙笙,你不记得我的号码,却记得她的?你们才认识几天?”
宋悦笙翻了个白眼:“你敢说你没存她的联系方式?别告诉我你不是为了随时掌握我的行踪。”
“呵。”
一旁的司述突然轻笑出声。
他趁机拱火:“所以笙笙,这样的错误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让他永远离开。”
“有你什么事?”
傅蕴之冷冷打断,却还是从内袋掏出手机。金属机身在他掌心翻转一圈,最终递到宋悦笙面前。
“我只是……”他的喉结滚动了下,声音突然低哑,“想关心你累不累。”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不是监视。”
宋悦笙一把抓过手机,指尖相触的瞬间,傅蕴之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行,”她低头解锁,“我就当是我理解错了。”
当“慕诗”的联系人赫然出现在眼前时,宋悦笙突然抬头,漆黑的瞳孔直直望进傅蕴之眼底。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我早就知道。
傅蕴之别过脸,喃喃道:“好了,我等会儿就删。”
“嘟——嘟——”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通。
“傅总!”
慕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背景音里夹杂着刺耳的鸣笛声和嘈杂的人声,似乎正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找到悦姐了吗?她现在怎么样?”
宋悦笙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些,摁了免提:“慕诗,是我。”
她的声音刻意放柔,“我没事。”
房间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们都知道——有些界限,不能跨过。
“只是在回家路上遇到了傅蕴之,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玻璃窗映出她微微闪烁的眼神,“明天我就回去。”
“回家?”慕诗的声音陡然拔高,“悦姐你在云城有家?”
“嗯。”宋悦笙的目光穿过夜色,望向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
她没有理会身后骤然紧绷的气氛,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老房子而已。最近……想把它买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明显的呼气声,慕诗的声音终于轻松了些:“原来是这样……悦姐你吓死我们了!”
背景音里传来姜恬默和桑夏凑近的动静。
“傅总上午那通电话,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是啊!”姜恬默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几分埋怨,“我们从下午找到现在,连法院传票都顾不上看了!”
桑夏的声音则要冷静得多:“悦姐你先处理家事吧。案子的事有我们和慕律师,孤儿院那边也会先做简单翻修。”
“对对对!”姜恬默突然兴奋起来,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悦姐你就好好和傅总过二人世界~”
她压低声音,却还是被话筒清晰地捕捉到,“以我十年书龄担保,傅总这次出差绝对是借口!慕诗都说了你们前天才见过。”
“姐姐……”江叙突然开口,声音委屈,“你不能这样对我……”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悦姐你居然……”慕诗震惊的声音刚响起——
“嘟。”
宋悦笙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她缓缓抬起眼睫,乌黑的眸子在灯光下流转着危险的光泽。
她刚想开口,江叙却先一步倾身压了过来。
少年修长的身影笼罩着她,带着薄荷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肩头,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衣服。
“江叙,”宋悦笙向后仰了仰,试图拉开距离,“能不能别插手我和朋友的谈话?”
“姐姐好偏心啊~”江叙非但没退开,反而得寸进尺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他眨着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声音委屈得能滴出水来:“不带我见朋友,也不来学校看我……合着正牌男友就只有他傅蕴之?”
宋悦笙突然一个侧身,江叙猝不及防,整个人栽进沙发里。
她利落地站起身。
“我去请律师时,是傅蕴之不请自来被慕诗撞见。至于刚才最后那个说话的姑娘……”
宋悦笙顿了顿,说:“就是上次你擅自挂我电话的人,她大概把你当成傅蕴之了。”
江叙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姐姐不解释我们的关系?”
“解释什么?”宋悦笙抽回手,勾了勾唇,“你觉得现在这状况,有谁能接受?”
她意有所指地扫过屋内其他四人,“别乱吃飞醋。”
陆行屹刚想开口,徐晏衡已经从容地插了进来。
“笙笙,小孩子总有些幼稚的想法……”他自然地挡在两人之间,“别为这些琐事烦心。”
宋悦笙挑眉:“要是都像徐医生这么‘稳重’……”
她故意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音。
“我确实能省心不少。”
徐晏衡笑而不语,镜片后的眸光暗了暗。
他忽然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手腕:“刚醒过来,身体还需要观察。”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她的脉搏,“生病不是儿戏。”
“知道了。”宋悦笙故意拖长音调,“那就有劳徐医生了~”
“好。”
徐晏衡从容牵起宋悦笙的手,将她拉到旁边的桌旁,拇指状似无意地摩挲过她腕间淡青的血管。
这个看似专业的把脉动作,在他做来却莫名多了几分暧昧。
其他四人盯着他们交叠的手,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徐晏衡,狗还是你狗!
别以为看不出来是在趁机占便宜!
突然。
陆行屹一屁股坐到宋悦笙身边。
见她皱眉,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缠着你。”声音闷得像含了块炭,“我就想问,你在群里发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宋悦笙唇角微扬,眼底却不见笑意:“字面意思。”
徐晏衡把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顿,又很快恢复如常。
镜片后的眸光微闪,指腹却仍稳稳搭在她腕间。
“沈知让对你做了什么?”傅蕴之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他指尖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
“没有。”宋悦笙斩钉截铁。
“那为什么——”
“我现在不能说。”宋悦笙猛地打断。
是“不能”,而非“不想”“不愿”……这个微妙的用词让房间骤然安静。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纱帘,在众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良久,陆行屹突然开口:“……和你现在的‘怪病’有关?”
他死死盯着她苍白的唇色。
宋悦笙轻轻点头:“算是吧。”她垂下眼睫,“只要按字面意思做,我就不会再发病了。”
星海中——
蓝麻雀扑棱着翅膀,紧张地盯着大屏幕。
当确认没有触发警报后,它长舒一口气,羽毛都蓬松了几分。
“悦姐这话术……”它歪着小脑袋,“居然完美规避了系统监测?”
忽然,蓝麻雀眼睛一亮,扑腾着调出系统商城,小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
“《人类语言艺术大全》……要不要买一本装高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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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屹突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双手撑在茶几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低沉得像在立誓:“这件事,不会拖太久。”
宋悦笙仰起脸看他,眼角弯成月牙的形状:“好呀~”尾音轻快地上扬,“那我就等着好消息了。”
说着,她转向对面的徐晏衡,歪着头问:“徐医生,我的状态是不是很好?”
徐晏衡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袖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腕间精致的机械表。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嗯,脉象平稳。”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别熬夜。”
“谨遵医嘱~”宋悦笙俏皮地眨眨眼,站起身来,“那我走了,你们也都忙你们的事去吧。”
她刚迈出一步,司述突然开口:“等等。”
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笙笙,你以前……也住在云城?”
“是啊。”宋悦笙转身,“你之前查我和沈知让的事时,没查到吗?”
司述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表带:“在那之前的事没有查。”
“那好吧。”
宋悦笙的目光飘向窗外,像是穿过夜色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六岁以前一直住在老城区的一处四合院,青砖灰瓦,院子里有一株百年海棠,开花的时候很漂亮……”
她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以前总觉得回去会想起伤心事,就一直没买回来。”
“现在想想,如果不买回来……”宋悦笙的声音几不可闻,“我连家都没有了。”
但其实,是她想去找爸妈,买不买回来无所谓。
可经历了这么多,宋悦笙已经学会了与以前和解。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所有人都明白,她说的“家”是那个有父母笑声的地方。
正是这份理解,让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
只有徐晏衡在她推开门的瞬间,温声说了句:“等你买回来,装修好了……”
他的声音像冬日里的一杯温水。
“叫上朋友,和我们一起去暖房。”
宋悦笙回头,嘴角扬起一个真心的笑容:“好。”
这个简单的音节里,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