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赵永胜,还有皮鞋厂那兄弟三个,都不是好东西!”
“亏我们还信他们,给他们卖命,结果呢?连口汤都不给咱们喝!”
……
工人们的情绪再次被点燃,咒骂声此起彼伏,一时间,群情激奋。
陆江河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等场面稍稍平静,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说到这,各位应该已经明白了,今天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不追究。是受人蛊惑也好,是真有冤屈也罢,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立刻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
“但如果继续在这里聚集,那就是聚众扰乱公共秩序!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是要被处以拘留和罚款的!你们想清楚!”
看到这些工人的口风松动了下来,他随即展现了自己的宽容大度,表示可以“既往不咎”,给工人们一个台阶下。
一时间,原本还群情激奋的工人们,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走吧,走吧,陆县长都这么说了,咱们还留在这干啥?”
“就是,万一真被抓进去,那可就亏大了!”
“走吧,走吧,反正咱们也没啥损失……”
在陆江河的威慑下,不少工人开始动摇,三三两两地离开了现场。
这些人,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诉求。
眼见风头不对,自然是溜之大吉。
但仍有一部分人,留在了原地,没有离开。
这些人,脸上写满了犹豫和挣扎。
他们显然是有诉求的,只是,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
陆江河并没有急着驱赶这些人,他知道留下来的这些人,跟那些走了的可不一样。
这帮人多半是真正有诉求,而且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那种,他们跟那些走了的乌合之众不一样,这些留下来的人,才是有问题要解决的。
他扫视着剩下的工人,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人心里有怨气,有委屈。没关系,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
他指了指身后的县委大院:“但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么多人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陆江河深吸一口气,语气诚恳:“现在天儿也热,大家伙儿站在这儿,晒着也难受。这样吧,你们推举两个代表出来,跟我进去,咱们到办公室里,坐下来,慢慢谈。怎么样?”
陆江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工人们面面相觑,一番商量之后,推出了两个代表。
这两个人,都是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一个叫张德胜,一个叫李富贵。
他们看上去老实巴交,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精明。
“陆县长,那……我们就跟您进去?”张德胜试探着问道。
陆江河点了点头,率先转身,朝县委大院走去:“走吧,咱们进去说。”
张德胜和李富贵对视一眼,跟上了陆江河的脚步。
剩下的工人们,则在原地等待消息。
一场原本剑拔弩张的群体性事件,就这样被陆江河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进了县委大院,来到会议室。
其他的干部都各自忙去了,只留下陆江河和两位工人代表。
陆江河亲自给两人倒了水,这个举动,让张德胜和李富贵有些受宠若惊。
“陆县长,您……您太客气了。”张德胜接过水杯,双手都在颤抖。
陆江河笑了笑:“应该的,你们大老远跑来,肯定渴了。”
他坐在两人对面,开门见山地问道:“说吧,你们都是哪个厂子的?有什么诉求?”
张德胜和李富贵对视一眼,张德胜开口说道:“陆县长,我们……我们都是三杰皮鞋厂的工人。”
“三杰皮鞋厂?”陆江河眉头微皱。
“三杰皮鞋厂?”陆江河眉头微皱。
这个名字,最近在他耳边出现的频率,未免太高了些。
陆江河心想,看来这三杰皮鞋厂,还真不是一般的“杰出”。
张德胜没注意到陆江河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愤懑:“陆县长,您是不知道啊,我们厂里,有三百七十多号人,都被拖欠了半年的工资了!这可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啊!”
“我们去找老板要钱,那三兄弟不光理直气壮,他们还威胁我们,说……说要是不听他的,那半年的工资,就永远别想要了!”
张德胜说到激动处, 手里的水杯都微微颤抖,险些将水洒出来。
陆江河看了一眼两人,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去申请劳动仲裁呢?”
李富贵接过话茬,语气更加激动:“陆县长,您是不知道这其中的难处啊!我们……我们组织过去仲裁了!”
他涨红了脸,声音都有些嘶哑:“可去了之后,人家要我们出示各种材料,什么劳动合同、工资条、考勤记录……好多东西,厂里压根就没给我们!”
“他们说,材料不全,就没办法立案!还说什么,缺一不可!这……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张德胜补充道:“我们后来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把材料弄得差不多了,结果……结果……”
他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江河追问道:“结果怎么了?”
张德胜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结果,人家说,已经过了六十天的仲裁时效,不受理了!”
李富贵恨恨地说道:“本来就不冷不热的,现在超过时效期,人家就更不搭理你了!”
陆江河“嗯”了一声, 摸了摸下巴,眼神深邃,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话锋一转,又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去过工会?或者司法局?劳动监察大队这些部门呢?”
李富贵和张德胜对视了一眼,似乎在酝酿着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
李富贵点了点头,说道:“去过,都去过几次。可是……可是我们不懂啊,人家也是要我们提交各种材料。”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材料递上去了,人家就说让回去等消息,等着等着,就没了下文。我们去催过几次,人家都是不耐烦地应付几句,就把我们打发走了。”
“而且……”
陆江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话里的未尽之意,立刻追问道:“而且什么?”
李富贵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张德胜用胳膊肘捅咕了两下。
李富贵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再言语。
这细微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陆江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