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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子时,雨非但没有停歇,反而下得越发大,似乎有一种拼了命都不死不休的压迫感,噼里啪啦的,然而却抵不过蘅清苑中却灯火通明,吵闹不休。

“为什么要打雷,我不管!额娘!你别睡觉,陪我!”

弘昐光着脚丫子在寝卧里跳脚,赤红着一张清瘦的小脸上面,满是无法遏制的怒气,手里拿着小矮凳挥舞着,大有柔则睡觉他就闹上一夜的架势。

满寝卧没有一个丫头敢上前劝阻,因为她们知道,只要敢上去,那小凳子就会结结实实地呼在她们的脸上,头破血流。

“把东西放下,昐儿,你晚上就气得跑到雨里淋,额娘都答应你不去看你阿玛,你还要怎么样?!”柔则精疲力竭地上前,想要抢夺过他手里的东西,“把凳子放下!”

弘昐自是不肯,两只手抱住凳子不撒手,越发来气。

“我不!外面在打雷,我睡不着,额娘你别抢我的东西啊!阿啾!阿啾!”

弘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打得头昏脑涨,身上也没了力气,顺手把凳子往地上一摔,险些砸到了柔则,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闹了起来。

柔则和往常一样哄哄他,无意中伸手一摸额头,才发觉烫得厉害。

“雾柳,你快来看,昐儿是不是发热了,啊!?怎么这样烫!”

雾柳和化鹤赶紧上前来摸,果然如此。

“难怪二阿哥今晚不肯睡觉,实在是身上热得难受的缘故。”

“好难受,额娘,我,我喘不上气!”弘昐忽然蔫了下来,连脸上的红晕也淡了一些。

柔则慌乱不已,拍打着儿子的面容,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弘昐的双眸骤然不受控制地翻成白眼,浑身一动也不动了。

柔则大惊失色:“昐儿,你不能动气啊,孩子,孩子,你说话呀!”

可是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连身子也开始有些不自觉的抽搐,雾柳见状,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死死掐住他的人中。

她又回头催促道:“傻愣着做什么,化鹤,快去第妆台二层匣子里拿太医开的药来,再去橱子里翻一翻退热的药,棠雨和芳若,你们去医居请顾府医或是薛府医来!”

就这样掐了片刻,弘昐的人中似乎都要被掐出血来,才终于幽幽转醒,然而他却没有力气再说话,又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柔则连忙把他抱到了床上,与雾柳半灌半喂地给他送服了保命的药丸,化鹤又急忙拿了水,将退热的丸药也化开,再一次给小主子灌下。

众人才把心放回肚子里,然而不到半刻钟,弘昐的小脸却烧得越发红,浑身都滚烫极了,这场风寒引发了旧疾,二者相互裹挟,来势异常汹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侧福晋,不好了,二阿哥好像更严重了!”

柔则刚才坐下,闻言起身,又扑到了儿子身上,仔细看了又看,果真如此,急得落下泪来。

“侧福晋,还是先给阿哥擦擦身子吧,府医还没有来,这个还能管点用。”小丫头忙上前递了湿毛巾给柔则。

然而柔则怒不可遏,回身就给了她一个巴掌,指着她和一众瑟瑟发抖的小丫头们骂了起来。

“你们这群混帐,偷奸耍滑,我一个眼错,你们就放得昐儿跑到外头淋雨,若他今晚有什么事,我告诉贝勒爷把你们统统打死!”

雾柳忙按住她颤抖的身子道:“侧福晋息怒,她知道什么呢,还是照顾阿哥要紧!”

说罢又给小丫头们一个眼神,示意她们赶紧退出去。

“府医呢!棠雨和芳若怎么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

雾柳也着急,却也是无奈:“今日破尘苑有事,想是叫去了许多府医,夜半三更想请,自然要费一番功夫。”

“费什么功夫!我要夜里请府医,他们哪次敢怠慢?何况顾府医是妇婴大夫,他去哪门子的破尘苑?化鹤,你亲自再去请!”

说罢,柔则自顾拿了毛巾给弘昐擦拭起来,可怜一个原本就瘦弱的孩子,这样更因为发热变得和红孩儿似的。

化鹤拗不过,正要出门,就撞上了浑身湿透了的芳若和棠雨,二人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啊?府医呢?”化鹤和雾柳见身后空荡荡一片漆黑,心是凉了又凉。

芳若急道:“了不得了,医居里根本没有人,药童说是所有大夫都被叫去了破尘苑伺候,唯有宁府医一个人在,却还喝得烂醉如泥,根本不济事啊。”

化鹤急道:“那赶紧请破尘苑拨一个来呀!”

棠雨便无奈道:“好姐姐,我们连伞都顾不上打,跑去了破尘苑,可夜半三更早关了门,我们硬是砸了半日的门,雨大雷也大,根本没有人听得见,我们怎么请得到府医呢!”

“请不到也要请!你们都去,叫上院里所有的小太监,一起去请!”

柔则高昂又尖锐的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四个丫头心一横便都去了隔壁的破尘苑。

“砰!砰!苏公公!苏公公!开门呀!”

“二阿哥病重!开门呀!”

她们在大雨瓢泼中呼喊了许久,终于惊动了上夜的小厮。

“好像是蘅清苑的人,说是二阿哥病了要请大夫?”

“你省省吧,她们这一出闹得还少吗?每回都从其他侧福晋格格院子里抢人,结果二阿哥早吃了药好好的,我才不信呢。”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要是真的出事,爷怪罪可怎么办呢?我瞧着不像是装的。”

“她们每回都不像是装的呢,何况你傻呀?今日爷和侧福晋伤成那个样子,福晋亲自贴身照顾,这才睡下多久,苏公公才吩咐的话你就忘了?你敢去请你去,你要是去请了,就是把贝勒爷、福晋和侧福晋一同得罪了!”

“我不敢,不过周府医不是和顾府医交班了吗?要不请他老人家去瞧瞧?”

“我就说你是新来的不会办事不是?周府医以前来就是专门伺候蘅清苑的,后来柔侧福晋嫌人家不如宫里太医,硬是给赶出来,一把老脸都丢尽了,后来他才去伺候苗格格和静侧福晋的,你这不是打周府医脸吗!”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嘿呀,还是哥哥你懂得多,以后小弟就全靠您指点了,那么您看这下这?”

“别管她们叫喊,喊一会就自己走了,咱们依旧睡大觉。不行我得吃点安神药,吵得我头疼。”

“好哥哥,给我也来点!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