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气被巨痛抽走,如提线木偶被一刀斩断细线,靠着初九往地上滑倒。
突然的变故将还在哭泣中的初九吓得哭声一止。
“星星!”惊呼一声条件反射伸手抓着墨星阑的右胳膊,怕太用力伤到他,顺着他下滑的趋势坐在地上。
抱着他呼喊。
才发现他不知何时额头、耳鬓、脖子上已经全是冷汗,发丝胡乱贴在上面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狼狈又脆弱。
那双漆黑的眸子被血红浸染,眸中却空洞无神,如同被抽去了魂魄只剩躯壳的人偶。
“生生……世世……”
“什么?星星你说什么?”初九大脑瞬间空白。
“至死……不……渝……”
墨星阑无意识地将下一句呢喃完。最后一个字落下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初九愣愣地坐在地上,脑子里全是他说的那句“生生世世,至死不渝”,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眼泪再一次滚落,比之前落得更快,像断了线的珍珠。
时隔两千七百多年成亲那天她和他说的誓言依旧清晰。
天边最后的余晖也落下,夜幕降临。
初九抱着墨星阑进入凤戒,带他来到浴室,取下发冠任由三千青丝垂落,褪去他身上衣衫鞋袜。
当最后一件中衣从雪白的肩膀褪去,初九又一次愣住。杏眼愣怔地盯着墨星阑左边锁骨上那个鲜红图案。
是一只在云间撒欢的兔子正追逐一颗星星。图案末尾“初九”二字像是一种极具占有性的署名,告诉所有人这人身上有自己的名字,是自己的。
墨星阑现在的身体是重新凝聚的,血脉没有改变还能用他的魂魄是白悦儿怀胎十月时补全的来解释,但他身上连骨咒都没有了,这个纹身却还留着,这就不应该了。
指腹轻轻抚摸在那鲜红纹身上,手指碰过之处感受到淡淡的灵气萦绕。
初九手指微顿回想起曾经纹下这个图案的时候墨星阑让她施了个秘术。再结合在苍皓聚集他那三分之一魂魄时看到的那些属于他的记忆,明白过来。
那个秘术叫魂烙术。顾名思义,是作用于魂魄上的秘术。
施下魂烙术再纹身,那一针针刺下去则直接刺在魂魄上。烙印落在魂魄上,就算换了多少个身体也依旧存在。
想起当时她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的话来,她又流下眼泪。
抱着他将脸在他脸颊轻蹭:“呜……星星。”
那一针一针刺下,每一针都落在魂魄上,明明那么疼,他是怎么忍下来的啊?
初九抱着昏迷的墨星阑又哭了一小会儿,便抱着他踏进了浴池。
沐浴完穿上睡袍回到卧室,将他放在床上。她自己则穿着睡袍,拿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撑着脑袋守着他。
床上依旧少年模样的人安静睡着,就这样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今晚本来是说好一起去城主府盗取注妖铃的,现在看来今晚应该去不了了,她也不打算叫醒墨星阑。
等了一个多时辰墨星阑缓缓睁开了眼睛。
“星星。”初九轻唤一声。
刚醒来墨星阑眸子还是血红色,眼中有些茫然。
“什么时辰了?”
貌似这次疼得比昨晚厉害,此刻脸色还不怎么好,说话声音也有些虚弱。
“还有两刻钟就到子时正了。”
“怎么这么晚了?”他喃喃自语撑着床坐起来。
初九见状忙伸手扶着他坐起来靠在床头:“星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是不是还疼?”
“不……有一点,不碍事。”想说不疼,可突然想起之前答应过她不瞒着她任何事这话来又改了口。
想到今晚要做的事,他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可刚把被子掀开就被一只小手抓住。
“星星,再歇会儿,今晚上拿不到注妖铃明晚上去拿也是一样的。”
对上她担心的视线墨星阑犹豫须臾松开抓着被子的手,任由初九重新帮自己盖上被子。
此时他脑子里还是注妖铃的事,还没注意到身上衣服被换了。
初九握着他双手在手中把玩,抬头询问:“星星是不是想起些什么了?”
她心里有些忐忑,怕他又会头疼,也怕他说没有。
“嗯。我们成婚那天的一些画面。”墨星阑没打算隐瞒。
初九即便已经猜到,但听他亲口说出来时依旧激动到热泪盈眶。
抬手先他伸过来的手一步将眼泪擦掉,转身跑去衣柜旁翻找一会儿,抱出一个红色的木箱子放在床上。
打开箱子,里面是两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套绣着金色花样的红色衣裳,只看叠起来的模样也知道绝对不是寻常时候穿的衣裳。
旁边还有一个小一些的盒子。
本来还不怎么清晰的记忆在看到面前这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
墨星阑愣然伸手抚摸在衣服上:“这是成亲那天的婚服?”
他还是有些不确定。
“嗯。”初九点点头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可想起他恢复这一点记忆就疼得晕过去这事又心疼。
深吸一口气,又把旁边小一些的盒子拿出来打开。
里面是一面叠得整齐绣着金色纹样的红纱,单看面料都能看出很柔软。
她把红纱盖头从里面拿出来展开。
“星星,这个有印象吗?”
墨星阑跟着她的举动移动视线,伸手将红纱盖头接过,拿在手上仔细摩挲。
指腹抚摸到那用金线绣成的祥凤上不确定道:“这是……我绣的?”
“嗯嗯。魔域有一个习俗,就是新娘的盖头由自己绣,而后由夫君掀开,就能和夫君生生世世在一起。”
她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神情耷拉下来:“本来该是我绣的,但在那之前没人跟我说,成亲前一晚上我才知道这事。我绣着绣着就睡着了,还绣得乱七八糟的,后来是星星重新绣的,一晚上就绣好了。”
她越说头低得越下去,言语中都透着挫败。
墨星阑听着她的话,指腹抚摸着红纱盖头上的绣样,仿佛能看到自己一边一针一线绣着盖头,一边想着第二天就能见到她头上盖着自己亲手绣的盖头的画面。
这本该女子来做的事,他竟不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地方,反而觉得为自己心爱之人亲手绣盖头是一种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