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白日里君煜都会带着姜知意出门散心。
他特意让人备了辆轻便的马车。
车座铺着软垫,角落放着暖手的汤婆子。
车帘则是几层透光的素色薄纱,风一吹便轻轻晃荡,既能拦住外面的凉意,又不妨碍姜知意隔着纱帘看外头的景致。
这海县确实风景秀丽,一草一木都赏心悦目。
姜知意最喜欢去临街的茶楼听戏。
二楼的窗边摆着方方正正的木桌,坐下就能看见远处的海面。
戏台上几人正唱得精彩,唱腔婉转。
姜知意捧着热茶,再咬一口刚出炉的特色甜糕,糕里的糖霜化在舌尖,十分美味,更是惬意得很。
她也很爱吃沿街小贩卖的糖炒栗子。
每每都要使唤君煜亲自去买,然后再剥壳喂给她。
只不过这日子虽然过得爽快,但姜知意心里藏着事情,在享受之余又总是忍不住想东想西。
如今君煜看得太紧,她根本没有单独出门的机会。
再拖下去,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快看我买了什么。”君煜将糖炒栗子放在桌前,又拿出好几个巴掌大的泥塑娃娃。
其中一个娃娃抱着红尾鲤鱼,鳞片刻得细致,很是生动。
君煜又伸手拿起一个抱莲花的娃娃。
瓷白的花瓣贴着娃娃的脸颊,看着软乎乎的。
姜知意接过他手里的泥塑娃娃。
君煜凑在她身边,手轻轻点了点娃娃的眉眼,声音里满是憧憬:“你看这眼睛,圆溜溜的多像你。要是我们生个女儿,定也长这样一双灵动的眼睛。等她日后长大了,我就把这娃娃摆在她床头,再给她讲我们今日买泥塑的事,让她知道爹娘早就盼着她来了。”
姜知意垂着眼,盯着娃娃圆乎乎的脸颊,连呼吸都放得轻了些。
“是挺可爱的。”
她扯着嘴角点头。
这话刚落,茶楼掌柜的就笑着凑过来搭话。
“公子真是疼夫人和孩子,这抱莲娃娃寓意好,好多来这儿的夫妻都爱买,图个好彩头呢!”
君煜听得愈发欢喜,转头问姜知意:“你看,连掌柜都说是好彩头,等会儿我们再去挑两个吧?你亲自挑一挑。”
姜知意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不用买太多了,有这些就够了,带回去也是占地方。”
她这话让君煜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这些泥塑又不占地方,等我们回府,专门找个梨木架摆起来。”
姜知意没再反驳,用手轻轻摸着泥塑娃娃,仿佛在安抚一个活着的小生命。
她心里像是被浸了凉水。
只可惜……这个孩子,根本没机会看到这些泥塑了。
君煜见掌柜的似乎很懂行,兴致勃勃地跟他打听。
“这陶土结不结实,会不会容易碎?我想多放几年,等孩子长大了看。”
掌柜的笑着解释:“公子放心,这是用我们海县海边的特殊泥土捏的,结实着呢,放个几十年都没问题。”
姜知意站在一旁,看着君煜侧影里藏不住的温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闷闷的。
君煜转头,见她盯着自己发呆,眼眶似乎还有些泛红。
“怎么了?”他连忙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知意回过神,摇头道:“没有,就是觉得这娃娃太可爱了。”
……
过了几日。
上午。
君煜有事要忙,是关于买卖货物的要事,实在不能让别人代劳,只得亲自去一趟。
他本想带着姜知意一起去,可姜知意借口说身子有些乏,想在屋里歇会儿,让他自己去。
君煜不放心,叮嘱了丫鬟好几遍,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君煜走后,姜知意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支开丫鬟后,她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衣裙,又用头巾遮住半张脸,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她不敢去繁华地段的药铺,那些药铺人多眼杂,万一被认识的人看到就麻烦了。
她沿着偏僻的小巷子,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药铺。
药铺的门脸不大,木质的招牌上刻着“医药堂”三个字,颜色已经有些斑驳。
门口挂着两串干草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姜知意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铺子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掌柜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个小秤,正在称药材。
老掌柜抬起头,看了姜知意一眼,“姑娘,要买些什么药材?”
姜知意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
“掌柜的,我……我是替一位朋友来问的。她……她意外有了身孕,可家里……实在是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又怕伤了身子,想找个能悄悄把孩子弄掉,还不怎么伤身体的法子,您这儿……有办法吗?”
她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老掌柜不肯帮忙。
老掌柜闻言,眉头皱了起来,放下手里的小秤,叹了口气:“姑娘,这事情可是伤天害理的,不仅对孩子不好,对女子的身子更是损伤极大,弄不好还会落下病根,以后想再怀上就难了。这事儿,我可不能帮你啊。”
姜知意急了,从袖袋里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也知道伤天和,可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她要是留下这个孩子,一家人都活不下去了!”
她故作可怜,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恳求。
“这银子您先拿着,就当是诊金。要是不够,我再给。您就通融通融,告诉我们一个法子吧,我们必有重谢!”
老掌柜的目光落在那锭银子上,眼神闪烁了几下。
那锭银子足足有五十两,抵得上他大半年的收入了。
他沉默了半晌,终是抵不住银子的诱惑,左右看了看,见铺子里没有其他人,才凑到姜知意耳边,压低声音说:“法子倒是有一个,不过风险不小,你可得让你朋友想清楚。”
姜知意连忙点头,“您说,只要能行,她肯定愿意试。”
“要用两种珍贵的补品,一种是‘海灵草’,另一种是‘血蚌肉’。”
老掌柜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
“这两种东西单独用,都是上好的安胎补品,海灵草能补气安神,血蚌肉能滋阴补阳,对孕妇和孩子都好。可要是先吃海灵草,连续吃个三五日,之后再吃血蚌肉,这两种东西在体内相遇,就会相克,能悄无声息地让胎气大乱,用不了几日,孩子就保不住了。而且从表面上看,谁也看不出是人为的,只会以为是胎气不稳导致的滑胎。”
姜知意心里一喜,连忙追问:“那这个法子伤身体吗?会不会留下病根?”
“若是剂量把控得好,只吃这一次,对身体的损伤倒不算太大,休养个一两月就能恢复。可要是剂量没弄好,或者女子本身体质弱,那可就难说了,轻则落下气血亏虚的毛病,重则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
老掌柜又道:“而且这两种药材都很珍贵,尤其是血蚌肉,得是上好的血蚌肉才有用,普通的血蚌肉效果不行。你可得让你朋友想仔细了,别到时候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