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李申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眼中满是悲愤。胡鹏飞在一旁叹了口气,补充道:“经此一役,我们才知晓那公主的厉害。事后,我曾劝李帮主调回那个内应,免得被他们发现,徒增风险。可李帮主思量再三,觉得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安插进去,如今轻易放弃,实在可惜,便迟迟没有下令调回。”
李申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道:“那个内应姓高名宇,原是朗宁山黑狼寨的头目,早年靠劫道为生,后来黑狼寨被官府剿灭,他走投无路,便投到了我帮。入帮后,他洗心革面,一改往日的贼性,做事勤勉,武功也相当不弱,在帮中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那公主与小王爷近来四处收罗人才,至今已收买了三十多人,高宇便是其中之一,且因他武功高强,做事干练,颇得二人重用。”
“此番你前往‘惊鸿别庄’前,我已暗中联络上高宇,让他多加留意庄内动向。若是一切平安,便也罢了;若是那公主与小王爷有任何异动,或是有对你不利的消息,高宇便会发出暗号,届时我会立刻率领帮中好手,攻上‘惊鸿别庄’,咱们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另外,在此期间,若是高宇发现了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也会设法现身与你接头,为你传递消息。”李申一边说,一边细细描述高宇的容貌身材,“高宇约莫三十岁年纪,身高七尺有余,左眉上方有一道三寸长的疤痕,右手食指缺了一截,你见到这般模样的人,便是他了。”
胡鹏飞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地图,摊开在桌上。地图上用墨笔详细标注了黑水岛及周边的地形,他指着地图上几处用红圈标出的位置,说道:“除了高宇这个内应,若是你提前知晓了危险,或是需要紧急逃生,我已安排了帮中几艘小艇,专门藏在黑水岛附近的蒲草丛中与野岛岸边。这些小艇速度快,不易被察觉,船上的汉子都是帮中最精锐的习武者,身手矫健,你大可放心。这几处藏艇的位置,我已在地图上标出来了,你记好。”
虫小蝶俯身看着地图,将藏艇的位置与高宇的特征一一牢记在心,他抬头看向李申与胡鹏飞,眼中满是感激:“二位帮主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全,虫某无以为报,待此事了结,定当好好答谢二位。”
李申摆摆手,笑道:“虫公子不必客气,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三人又闲聊了片刻,舱外忽然传来手下的声音:“帮主,黑水岛快到了,‘惊鸿别庄’已能望见。”
三人起身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极目远眺。只见远处的黑水岛如一头巨鲸卧在水面上,岛上树木葱茏,隐约可见一座庄院坐落在半山腰,庄院的飞檐翘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正是“惊鸿别庄”。此时天光正好,与当日夜探时的漆黑寂静不同,白日里的“惊鸿别庄”更显肃穆,却也透着几分阴森。
船身渐渐靠近岸边,只见岸边人迹稀疏,只有七八个守卫手持长矛,笔直地站在堤岸上,目光警惕地盯着驶来的大船。当船只距离岸边还有数十丈时,岸上忽然响起“呜呜”的螺号声,声音悠长,传遍了整个渡口。没过多久,便见数十个身着黑衣的汉子从庄内奔出,迅速在岸边列队,个个手持兵刃,神色冷峻。
船只缓缓泊岸,跳板搭好后,虫小蝶转身向李申与胡鹏飞拱手道别:“二位帮主,此番多谢相送,后会有期。”李申与胡鹏飞也拱手回礼:“虫公子,多加小心。”
虫小蝶深吸一口气,大步踏上堤岸。刚走没几步,便见人群中走出两人,正是阴阳二老,他们身着灰袍,面色阴沉,身后跟着十多个黑衣汉子。阴阳二老身旁,顾欣莹身着一袭白衣,面色苍白,眼神复杂地望着虫小蝶,一行人缓缓朝着虫小蝶走来。
顾欣莹款步而来,裙摆扫过青石路面时带起细碎的落叶,她停在虫小蝶身前三尺处,纤长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袖口暗纹,唇角勾起一抹似讥似嘲的弧度:“虫少侠倒真应了‘君子一言’这话。本公主原以为,江湖人多是随口应承的滑头,没料到你竟真敢踏入这‘惊鸿别庄’,倒叫我有些意外。”她说话时眼尾微挑,目光在虫小蝶身上转了一圈,那眼神里的审视与轻佻,像极了猫戏老鼠前的打量。
虫小蝶身姿挺拔如松,迎着她的目光不卑不亢,唇边绽开一抹淡笑:“公主未免太小瞧虫某了。别说这‘惊鸿别庄’,便是真刀真枪的虎穴龙潭,我既已应下赴约,便断无食言的道理。”他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伏挽霜所赠的平安符,掌心传来的温润触感,让他心头的戒备稍稍松了几分。
顾欣莹闻言,忽然仰头轻笑,银铃般的笑声里却淬着冷意:“虫少侠的手段与胆识,本公主早有耳闻。说起来,你倒真是个‘千金一诺’的君子呢。”
她刻意将“君子”二字拖得绵长,尾音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任谁都听得出,这话是在暗指虫小蝶给朱杨下毒的旧事。
虫小蝶脸上的笑意未减,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他微微颔首,并未开口辩驳。心里却已转过数重念头:朱杨所服的本就是“骗人”的假药,可终究是用了算计的手段,说起来确实不算光彩。可小王爷和公主都是权倾朝野,心思歹毒,若不用些非常规的法子,又怎能牵制住他们?如今身在险境,只要能护住廷益庄众人,这点“不光彩”,倒也顾不得许多了。
顾欣莹原以为这话会戳中虫小蝶的痛处,逼得他开口争辩,好让自己再占几分口舌便宜,没料到对方竟始终神色平静,半句辩解也无。